“嗯。”他低低地應了一聲,算是回答,随即移開視線,專注地對付自己手裡的生煎包,“不礙事就行。”
林乲安有些微的失落,但指尖撫過發卡冰涼的表面,又覺得心頭被一種奇異的滿足感填滿。她低頭繼續小口吃着早餐,房間裡隻剩下細微的咀嚼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
氣氛似乎有些微妙地凝滞。林乲安鼓起勇氣,再次提起話頭:“昨晚……我好像聽到你在樓下打電話?是……我哥嗎?”
顧穆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擡眼看向她,眼神銳利:“你聽到了?”
“沒聽清說什麼!”林乲安連忙擺手解釋,生怕他誤會自己偷聽,“就是……看到你在樹下站着打電話,後來擡頭看我窗戶……”她聲音低了下去,帶着點試探,“是……有什麼事嗎?”
顧穆放下筷子,拿起豆漿喝了一口,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放下杯子,目光沉靜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要穿透她的不安,直抵心底。
“嗯,是你哥。”他承認了,語氣沒什麼波瀾,“問點工作上的事。” 這個解釋極其籠統,卻也讓人無從反駁。
“哦……”林乲安應了一聲,心裡卻并沒有釋然。工作上的事?需要深夜在樓下避開她說?需要露出那樣凝重的表情?她捏緊了筷子,“很麻煩嗎?看你好像……在想事情。”
顧穆沉默了幾秒。窗外陽光正好,照得空氣中的塵埃都清晰可見。他看着她發間那枚流轉着微光的月光石,看着她清澈眼底掩飾不住的關切和一絲不安。
“林乲安,”他忽然開口,叫她的全名,聲音低沉而清晰,“過段時間,我要出趟差。”
林乲安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麼東西攥緊了。昨晚模糊的不安預感瞬間變得清晰而尖銳。
“……出差?”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幹澀,“去哪裡?去多久?”
“國外。項目需要。”顧穆的回答依舊簡潔,避開了關鍵的時間點,“具體地點和時間還沒完全定下來,定了會告訴你。”
他刻意模糊了“三個月起,可能更長”這個關鍵信息,隻給了“過段時間”和“定了會告訴你”這樣充滿不确定性的答案。
林乲安隻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她想起了昨晚他最後那個眼神,那不僅僅是不舍,更是一種……告别?她看着他平靜無波的臉,試圖從上面找到一絲破綻,卻徒勞無功。
“要去……很久嗎?”她忍不住追問,聲音裡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顧穆看着她微微發白的臉色,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掙紮了一下,但最終歸于沉寂。他伸出手,隔着小小的餐桌,用指腹極其自然地、輕輕蹭了一下她鬓邊那枚月光石發卡的邊緣,動作帶着一種安撫的意味,卻又無比克制。
“看項目進度。”他避重就輕,指尖的溫度透過發卡微涼的金屬傳遞到她的皮膚上,帶來一絲短暫的暖意,卻無法驅散她心頭的寒意。“别想太多。吃飯。”
他的指腹離開發卡,重新拿起筷子,仿佛剛才那個微小的動作和即将到來的分離,都隻是生活中最尋常不過的插曲。
林乲安卻再也無法平靜地吃下任何東西。口中的生煎包失去了鮮美的味道,豆漿也變得寡淡無味。她低下頭,看着碗裡剩下的食物,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
出差……國外……時間未定……
他輕描淡寫的話語背後,是昨晚哥哥電話裡那模糊的“三個月起,也可能更長”嗎?
她擡手,指尖再次觸碰到那枚冰涼的發卡。月光石的微光在指縫間閃爍,如同他昨夜印在虛空中的那個吻,溫柔得讓人心悸,卻也虛幻得讓人心慌。
這個清晨,陽光明媚,食物溫熱,他就在對面。可一種名為“離别”的陰影,卻已随着他平淡的話語,無聲無息地籠罩下來,比她指尖月光石的溫度更加冰涼刺骨。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