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敲門聲,猛地從床上爬起來縮到角落,飛快準備好了監視魔法的起手式,正要施法看看來者何人,敲門的人就出聲了。
“喂,小姑娘,沒事吧?快出門,船長叫我們到甲闆集合!”
熟悉的大叔的聲音響起,我不為所動,繼續施法,看到書頁顯示的确是大叔本人正在敲我的門,才暫且放下心來,應聲道:“好!我馬上出來!”
确認了一下加害魔法的材料都好好地放在身上觸手可及的地方,保證遇到緊急情況我能立刻把威脅放倒,為自己争取逃跑時間。
确認好這個之後,我又在房間裡翻箱倒櫃地搜尋可供防身的東西,保證自己在物理意義上也有一定地威脅處理能力,以免魔法因未知原因失靈時自己隻能束手就擒。
大叔敲了好幾次門,催得我心慌。
我一邊心中慌張一邊慢吞吞地搜尋可用的東西,終于在搬椅子的時候一不小心讓它身腿分離了。
我抱着椅背呆愣地看着地上散落的四根一頭尖銳的椅子腿,果斷抄起一根拿在手裡,往門口走去。
我唰地一下拉開門,門外站着兩個大叔,但一個是我認識的大叔,另一個穿得像個船長。
好吧,更正一下,另一個就是船長。
因為一見到我手裡拿的東西,船長大叔就大驚小怪道:“這是什麼?!”
大叔見怪不怪地安慰他道:“船長大人見諒,孩子還小,不懂事,現在重要還有更重要的事不是嗎?既然她沒事,我們趕緊去查下一間房吧。”
呃,原來他們一直在門口等着啊。平白無故讓人等這麼久,感覺不存在的愧疚心長出來了。
不過船長應該沒有這個耐心在門口等一位乘客這麼久吧,而且之前看“監控”,門口明明隻有大叔一個人來着。
所以船長是在我開門的那一瞬間閃現出現的嗎?
笑發财了。
眼看着兩人漸漸走遠,我仗着有自保能力,主動跟了上去,問他們要去做什麼。
大叔耐心地解釋道:“昨晚有海妖作祟,船長大人得去各房間清點一下人數,看看有沒有人失蹤,然後上報給海神教會。”
那你怎麼也在這裡呢?我心想。你既不是船長,又不是海神教會的人……
應該不是吧?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隐秘地向我眨了一下右眼,仿佛在暗示着什麼。
這個動作由一張中年大叔的臉做出來,本該油膩非常,但他做得仿佛渾然天成,簡直像個披着大叔皮的活潑的年輕人。
我心中疑慮更深。
但沒等我多想,走在最前面的船長突然猛地停下了腳步,發出了一聲可以媲美男高音歌唱家的尖叫。
我痛苦地捂着耳朵,感覺這趟海上之行似乎一直在和我的耳朵過不去。
大叔并未跟着停下腳步,而是快步越過船長,仿佛無所畏懼,但在見到眼前景象的那一刻,他也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冷氣,喃喃道:“我的……神啊。”
具體的神名我沒聽清,不過也可能是為了避諱而有意沒說名字。
那我大膽猜測一下,這位大叔其實是海神教會的人,甚至有可能并不是大叔,他喬裝打扮上船,正是為了查明這片海域或者這艘船人員失蹤的真相?
好吧我的腦洞太大了。但我的身體似乎不如我的膽子那麼大。
我溜達到大叔旁邊,猝不及防地直面了慘烈的現場,胃部一陣痙攣 ,酸水從胃裡反刍到嗓子眼,灼燒着我的喉嚨和鼻子,眼淚不由自主從眼眶裡流出來。我本能地俯身幹嘔,什麼都沒吐出來,胃裡一陣一陣地疼痛。
請原諒,雖然我拳打大老虎腳踢人販子,但我前世畢竟隻是個生活在和平年代和平國家的普通女孩,今生作為面包師也沒什麼機會直面兇案現場,這種馬賽克塗滿整個房間骨頭擺成奇怪形狀的場面對我來說還是太超過了。
我該慶幸這幾天自己出于謹慎一直沒吃船上的食物,而是簡單對付了幾口自帶的幹糧,又因為幹糧有限,每次隻舍得吃一小口,以至于現在腹中空空,根本吐不出任何東西,沒有對現場造成影響嗎?
一雙手把頭暈眼花的我扶住,讓我靠在牆角休息。
我擡眼一看,大叔關切地望着我,眼睛裡的擔心不似作假。
我莫名覺得,他的這雙眼睛,不像中年人的眼睛——透過散落在額頭的碎發,被不修邊幅的發型遮擋的雙眸中,從白玉般無瑕的底中漸漸透出越來越深的綠,直至黑色,讓人錯覺看到了深埋于地下的古植被,蔓延出莽莽蒼蒼的生命力——獨屬于年輕人的、仿佛用之不竭的、尚且不懂得遮掩的生命力。
此刻,從中透出來的那幾分似真似假的動容擔憂就更顯得驚心動魄,仿佛你行走在原始森林裡,擡頭見到叢林中的巨蟒正朝你吐信子,悚異的同時又情不自禁地為其花紋感到目眩神迷。
仿佛被蠱惑了一般,我一時忘卻了痛苦,手不由自主地撫上了他的臉。
觸到紮手的胡子時,我方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能不能報警把我自己抓起來啊!!!
我觸電一般收回手,腦袋梆地一聲往牆上雜,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結果腦袋并沒有傳來腦震蕩一般的眩暈感,反而像撞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比如人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