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李承璟從旁邊的屏風後走出來。
“你剛才都聽到了吧,”王皇後用勺子輕輕攪動碗中的甜羹,“沈知行的事,皇上可是清楚得很。”
“我不明白,母後。沈大人同父皇,應是多年同窗好友,又曆經朝堂諸多事,怎會……”
“同皇上談感情,你不該有這麼單純的想法。你知道為何這麼多年你裝傻賣乖皇上卻沒有動你的太子之位嗎?”
“兒臣,不明白。”
“帝王之術,在于制衡。你的太子位,老二的圖謀,就是制衡。輕易不會打破,現在你能力展現出來了,沈大人就必須離開,這也是制衡。”
“所以丞相遭遇到的事情是因為我?”
“許多事情都是自然因果,不是你也會是别的因,你不需要都算在自己頭上。”
李承璟有些錯愕的看着她,這是在,安慰自己?
自他有記憶以來,王皇後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嚴格教導者的存在。她沉默寡言,性格冷淡,也從來不和後宮嫔妃争寵。
隻是日複一日的,默默做着皇後應該做的,沒有熱情卻也不會發犯錯。
皇上對她尊重卻不疼愛,她也從不計較。皇上對陳貴妃的寵愛鼎盛,她也隻是一笑而過。
喝了幾口甜羹,王皇後放下碗對他招招手,“承璟你過來。”李承璟走過去,坐到她榻椅旁。
“我進宮時,是太和五年。”她聲音不同陳貴妃的嬌媚,卻沉穩溫柔,“第一眼見到他,我就覺得這個宮裡,也不會那麼無趣。
隻是帝王的寵愛,永遠不要奢望會有一生的時間。他後來有淑妃,有陳貴妃,有很多别的女人。
但我是皇後,我需體恤皇上,幫他打理後宮,繁衍皇嗣。所以我不能生氣,不能妒忌。
在我失去我自己的孩子時,他卻隻是敷衍的安慰說皇嗣不勞費我一人操心。是啊,他還有許多人可以替他生孩子。
可我的孩子,隻有那一個,後來也不能再有了。他不在意,我也隻是那其中一個。
我很早就知道你,也知道淑妃。她那麼輕易就得到我得不到的,她是這個宮裡最特立獨行的存在。
即便她死了,她仍然是皇上最愛重之人。當袁朗找到我時,我心中是不願意答應他的。
你的母親,生前盡得寵愛,死後還有男人為她的孩子費盡心思。我很羨慕她。
但是看到你,衣衫不合身,臉色蠟黃,眼裡的懼色之下掩蓋不住的倔強。我就突然想到,如果我的孩子能夠長大,如果我當時能護住他……
所以,我并不是因為袁朗的承諾才收下你。你是不是猜了許多年?”
李承璟緊緊的抿着嘴沒說話。
“生氣了?”王皇後掩嘴笑了起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心裡有話從來不說。問你你就像現在這個表情,像是和誰置氣一般。”
“母後,謝謝你。”
“這麼多年,我讓你不許顯聰明,不許在外人面前逞能。對外還對别人說你蠢笨,你怨我嗎?”
“以前不懂,隻覺得你就是看不上我。後來才明白,你是為了保護我。”
“現在你無需藏拙了。你知道兩軍交戰時,如果對方已經亮劍了,你應該怎麼做嗎?”
“那我也隻能亮劍。并無回避的可能,如果我想坐穩這個位子,就必須迎難而上。”
王皇後沒有說話,隻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夜深了,回去吧。宮裡有我,不要擔心。”
“是。”
這廂李承璟在宮中與皇後長談,那邊躺在床上的沈如玉卻聽到自己的窗戶,“啪”一聲,被小石頭砸中的聲音。
她披上衣服走出房間,擡頭看,蕭玄身着黑衣,正坐在房頂喝酒。
見她出來,蕭玄舉起酒壺,“沈小姐,哦不對,應該叫你袁少将軍,月色很好,要不要一起共飲一杯?”
沈如玉四下看看,沒有影子和袁青山的身影。
“别緊張,我可沒有殺人。隻是讓他們早些睡覺,以免打擾我們的談話。”
沈如玉心知自己身體還未複原,并不是他的對手。而且看這樣子,蕭玄并不是來動手的。
“蕭大人,我受傷了,這屋頂上風大,我也是不方便上去的。麻煩您老人家還是下來說話吧。”
蕭玄笑笑,真的一個翻身從房頂上跳到院子裡。
沈如玉坦然轉身走到院中的石桌旁,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蕭玄放下酒壺坐下,從懷裡掏出來兩個酒杯。
沈如玉臉有些抽搐,“蕭大人,你這是有備而來啊。”
“我是真心來請沈小姐喝一杯的。”他從容的往酒杯中倒酒,晶瑩的酒水在月光下拉出一條銀線。
“蕭大人有話快說吧。太子也快回來了。”
“我自然知道,否則也不會在這個時間來找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