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公安,您好。我是清河大隊的社員蘇見歡,您叫我小蘇就行。”
蘇見歡雙眼亮晶晶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健康的小麥膚色,立體英氣的五官,頭戴一頂白色軟帽,帽檐上印有鮮紅的國徽,身上穿白色制服,領口左右各一個紅色領章,腰上系着黑色皮帶,皮帶上還有槍套,下身着藏青色長褲和解放鞋。
身高更是這個時代女性中罕見的一米七。
配上那身制服,很飒!
她曾和這位女公安有過一面之緣,就是前世去修水庫的路上。
趙支書昨晚一定會立即派人去公社上報村裡發現流氓蹤迹的事情,流氓案最近可是縣裡要求重點偵破的大案,所有公社都要積極配合調查,公社書記更是拉着各大隊幹部一通耳提命面,根本沒人敢隐瞞不報,除非是不想幹了。
“小蘇同志,這是我徒弟,姓祁。”邵立英簡單介紹一起來的高挑年輕男人。
男人穿同樣一身制服,不同于女式軟帽,他頭上戴的是一頂大蓋帽,淡聲點頭:“祁江明。”
“江明,我要去大隊部了解情況,這裡交給你。”邵立英嚴肅交代祁江明,又溫聲同蘇見歡說:“小蘇同志,麻煩你配合一下調查,不要害怕,知道什麼說什麼就行。”
說完,她推着自行車進大隊了。
祁江明身姿松竹一樣筆直,氣質冷淡疏離,他從斜挎帆布包掏出紅封皮筆記本和鋼筆,例行詢問:“蘇同志,請問最近有沒有看到陌生男性在你們大隊附近轉悠?”
面對一個高大又不太可親的陌生成年男性,蘇見歡感到有些緊張,半晌沒說話。
祁江明翻開筆錄本,聲音清冽:“慢慢想,不急。”
蘇見歡垂眸,做出回想的模樣,然後搖頭。
祁江明也不意外,繼續問:“那大隊有沒有哪個男同志平日裡作風不好,行迹鬼祟的?”
作風不好,行迹鬼祟?
蘇見歡腦海裡瞬間浮現出一張扭曲可怖的臉,她毫不猶豫地出賣:“我養兄,喬衛民。他在大隊裡風評很不好,經常和一幫不務正業的二流子混在一起,甚至還聚衆賭博。”
哼,觊觎她?那就給他找點麻煩,先收一波利息。
祁江明骨節分明的手捏着鋼筆,淩厲的眉眼瞥她一眼,又淡淡垂下。
蘇見歡解釋:“祁公安,你進村随便拉個人問都知道的,我也是不想我二哥走上歧途,畢竟他名聲都差到娶不到媳婦兒了。”
“有沒有相關的線索提供?”
“幹春,瘸老四,矮瓜,他們不是我們大隊的人,我知道矮瓜是隔壁蓮花大隊的二流子,另外二個好像是鎮上的人。”
“大名。”
“我也不知道大名,隻偶爾見過兩次,不熟。”
蘇見歡從前哪兒會關注這些?這些零星線索還是從那本《嬌妻》中得到的,再多的她也不清楚。
祁江明合上筆記本,“行,謝謝配合調查,這個事我會跟進。流氓案你如果有新線索,請到公社機關大院找我。”
頓了頓,他補充:“有價值的線索,有獎勵。”
這個流氓連環強女幹案至今沒破,影響十分惡劣,上級單位派了幾位經驗豐富的老偵查員來協查師傅辦案,要求務必半個月内抓到兇手,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專案組成立後,嫌疑人倒是羅列出一堆,可經過逐一排查,竟沒有一個人符合作案條件。
根據目前所掌握的線索,隻得出嫌犯四處流竄作案,不是本地人犯案。
人都找不到,更别提抓了。
現在,調查陷入僵局,案情也變得撲朔迷離。
這是祁江明從公安學院出來實習後遇到過最大的案子,他以過硬的個人專業素養和武力值從一衆競争者中脫穎而出,得到能來曾榮獲無數個人和集體一等功的師傅身邊學習的機會,他很珍惜。
蘇見歡揣着答案,但又無法明說,糾結片刻,她說:“祁公安,這個流氓案,我有一點不成熟的想法……”
祁江明雖不認為一個農村姑娘能說出什麼真知灼見,但想起師傅曾說不要放過任何可能的線索,說不定某些不起眼的細節就會成為案件偵破的重要突破口,還是耐心道:“蘇同志,你說。”
蘇見歡認真地編:“我聽大夥兒議論過,這個流氓總能及時逃脫,說明他很熟悉周邊環境,按理來說是當地人的可能性最大。但他在不同公社的大隊作案後竟然能順利逃走,那這個結論就不成立。”
這番分析居然和師傅說得差不多?
祁江明神情嚴肅起來,定定地看着單薄清瘦的少女。
“也許,可以從某些特定的職業調查?”
“哦?比如?”
“比如:走街串戶的剃頭匠?下鄉放電影的放映員?或者走鄉竄村的供銷社收購員?抑或是時常下鄉給家畜看病的獸醫員?”
說到這裡,蘇見歡不再提示,再說下去有點解釋不清了。
短短幾句話令祁江明陷入沉思,在筆記本上一陣寫寫畫畫,很快便發現這類職業的共同特征都是四處走動,對當地環境比較熟悉,符合作案條件……
這般想着,他眼睛越來越亮,甚至能确定接下來的偵查方向——
嫌犯不是本地人,卻很熟悉當地情況,結合各個公社的調查結果來看,他連誰家沒男人在家都知道。那麼,隻要把這類職業的人員列一個名單出來,再結合他們的工作日志和對應的口供,篩選掉沒有作案時間和條件的人,就能進一步縮小調查範圍,最後挨個排查是誰每次案發前後都去過案發地……
那麼,越符合條件的人越具有重大作案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