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安喉嚨發澀,好一會兒,她才聲音沙啞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同光輕輕地提起嘴角,她微笑着。
她說:“又是我唐突了嗎?真的不好意思啊明安,我确實不擅長與地球人來往的。”
陶明安僵在原地。這一瞬,長風吹拂草葉傳來的沙沙聲,不遠處年輕白民的玩鬧聲,還有同光感覺她表情不對靠過來的低聲細語,所有的聲音都被無限拉遠,她的耳畔隻有大到令人頭疼的嗡鳴聲。
她的視野不斷縮小,餘光消失,眼前隻有同光擺出一副很擔憂的表情,随後她的臉慢慢貼近,嘴唇一張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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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穿越而來?什麼地球人?
知道世界一分為二是很正常的事,但詞彙根據時代和社會進程而演變,同光絕不會、也絕不可能憑空創造出一個具有現代化意義的詞彙!
“明安?明安!”
同光個子很高,察覺到陶明安表情不對,她便很體貼地彎下腰來望着她。她長長的頭發低垂下來,濃密地織出一個網,嚴嚴實實地将陶明安籠罩在陰影之中。
“你到底想說什麼?”陶明安不禁退後兩步,重新回到陽光的照射下,因為極度震驚,她的聲音有些嘶啞。
“明安……其實四、三十多年前,也有個人類女孩來到白民國。”
同光看着陶明安抗拒的模樣,聲音裡染上一絲委屈,但她仍是一副脾氣很好的樣子,默默解釋道:“明安你也應當知道,自從颛顼絕地通天後,原本的世界便一分為二。通常情況下,兩個世界不能相互溝通,而我們白民一直以來都在這個世界生活。直到三十多年前,突然有一個女孩來到白民國。
“原本我們以為,她不過是别的地方的神人,可她卻說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那個颛顼絕地通天後人類生活的世界。”
“然後呢?”陶明安追問。
“因為長途跋涉,她當時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我們便将她留在此處好好治療,可是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她還沒有徹底恢複就離開了……”說到這裡,同光的聲音也低落下來。
“離開了?她是……死了?還是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我、我不知道。”同光躊躇道。
“你不知道,為什麼會不知道?”陶明安急迫地反問。
“我們确實不知道。”一個輕快的聲音插了進來。
兩人同時回過頭,隻見永宴叼着根草親親熱熱地貼了過來。
他先伸手點點陶明安皺起的眉頭,被陶明安躲開後仍舊笑嘻嘻的,“她說她叫梁翠雯,很感謝我們幫助了她,但是她必須要找到回家的路,所以在一個尋常的夜晚,她離開了。”
“離——開——”永宴伸出兩根手指頭,在陶明安面前晃了晃,“離開的意思是,我們既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着,也不知道她回去原來的世界沒有。她隻是離開了,離開了我們白民國。”
“而我們同光,”永宴牽住了同光,另一隻手也想拉住陶明安,“三十多年前她救過了翠雯,三十多年後又救了你,她之所以這麼挂記着你,這麼想和你親近,大概也是因為她很想念翠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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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竟然也有普通人類來到過這個世界!
陶明安的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盡管他們說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盡管她也不知道那個人類女孩到底有沒有回到了原世界,但此刻,身處異界,又乍然聽到“同鄉”的故事,她的心情自然是激動萬分。
她一會兒突感迷茫,前路漫漫,憂慮的烏雲蒙住了心;一會兒又輕飄飄的,感覺自己好像已經飛回了家裡。喜憂參半,以至于永宴和同光解釋了些什麼,又是如何将她送回去的,她全然記不清了,直到靠着季槐坐下,她才慢慢找回身體的主導權。
“沒想到居然也有人類來到過這個世界!”陶明安興奮地向季槐介紹。
梁翠雯、梁翠雯,她默默地在心裡将這個名字念了好幾遍,對這個三十多年前的女孩産生了不少好感。
這是一種來自于缥缈的希望和虛妄的好感。
可季槐聽了,卻很不高興。自從陶明安與他在鈎吾之山和好之後,無論是何時何事,他都是被她放在第一位關心的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