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我的遺志?
恒我的什麼遺志?
陶明安的心髒嘭嘭嘭地撞擊着胸腔,可腦子卻轉得飛快。
快想想,快想想,關于嫦娥,還有白民,有沒有什麼是關聯的?
月桂、蟾蜍、擅長藥理和醫術、後羿,不對不對,再想想,再想想!
西王母、歹徒、玉兔,不,還是不對,還有什麼?是乘黃還是不死藥?藥、壽命、一千八百餘歲,藥,是藥——是不死的藥,是長生!
“——所謂遺志,就是奪取性命來追求不可實現的永生嗎!”
陶明安驚聲質疑,因為激動而變調的聲音在狹小的屋内震蕩,可同光的面容卻如死水一般激不起一絲變化。
“你倒是很聰明,戒備心也很重,”她毫無表情地誇贊道,青色的眼珠就像石塑像上兩顆冰冷的珠子,“不過千防萬防,還是落在我們手裡了。”
“所以你們想做什麼?我身上可沒有長生的藥。”陶明安深呼幾口氣,盡量使自己冷靜下來,蓦地,她想到了她之所以會在這兒的原因,“那梁翠雯呢?她到底怎麼樣了?”
“她?她跑了。當時我們僞裝得還不夠好,被她發現了,不過多虧有了她,我們才能騙到你,”同光上半張臉冷漠不變,下半張臉的肌肉卻慢慢把唇角提了起來,她森森地“微笑”,“我模仿得對嗎?明安。”
冷白的空間裡,隻有陶明安壓抑不住的吸氣聲響起。
同光慢慢地蹲了下來,玉珠碰撞,長發垂落,她像一隻白色的蜘蛛俯在她的獵物旁。
大概是所有人都會在即将成功時把自己的心路曆程全說一遍,這個異世界的神人也不例外,她觀賞着在地上扭動掙紮的陶明安,聲音裡慢慢湧起一絲興奮:
“我們白民一國向來追求長生之道。恒我,一位白民的先祖,曾向西王母求取不死仙丹,最後卻不知所蹤。往後的數年間,有不少白民前去尋找,但是恒我不在,西王母不在,就連她的三隻青鳥和大狡也消失不見了。
“直到那個女孩出現,她說在你們的世界裡,都認為嫦娥吃下不死藥飛向了月亮,但她又說月亮其實不過是一個死亡的‘天體’。可是你看——”
陶明安随着她的示意望向屋頂,那裡有一扇小小的天窗。透過天窗,陶明安看見,一輪龐大而殘缺的月亮正乘坐着雲霧,在夜空中緩緩蠕動。
“——你看,月亮是活的。”
月亮是活的。
陶明安的心重重跳了兩下。
她強撐着反駁:“所以呢,這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兩個世界截然不同,我們白民做不到的,人類也做不到嗎?梁翠雯當年還很天真,什麼都和我們說了。她說起你們的技術,你們的醫學,短短百年騰飛爆炸,壽命不斷延長,疑難雜症逐漸明了,一切的一切,真讓人神——往——”
陶明安驚疑不定:“可你們難道不是活得比人類更長久嗎?人類的技術做不到延長這麼久的生命,更何況你們還吸收、是掠奪了乘黃的壽數,這樣還不夠嗎!”
“怎麼會夠呢,明安?”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同光終于笑了,她伸出冰涼涼的手扣在陶明安的脖子上,感受着脈搏有力的跳動,“我已經一千八百六十二歲了,或許對你們短暫的生命而言,這樣的年歲已經足夠長久了。但實際上,無論是誰,無論擁有過多久的年華,都會和我一樣,越走近時間的盡頭,便越惶惶不可終日……
“不過,人類的技術确實無法滿足我們白民的願望,但是,多虧你将他帶來了呀。”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什麼意思?!
她中午不回來吃飯了?
季槐盯着眼前這個通知的陌生白民,有一股陌生的驚怒沖撞着心頭。他感覺到自己的喉管一緊一張地伸縮着,喉嚨深處漸有雷鳴滾動,牙根也疼得發癢。
她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就不回來吃飯了?憑什麼就不回來吃午飯了?
難道就因為不滿意他的眼睛嗎?
她怎麼能因為容貌就……不,動物界裡的雌性的确會因為容貌挑選心儀的雄性,人類必然也不例外,可是,可是,除了他的眼睛不能讓她滿意之外,他還有什麼不盡人意的地方嗎?
難道他的臂膀就不夠結實有力,不能為她提供安全的依仗嗎?難道他純白如雪的毛不夠柔軟蓬松,沒有為她辟寒取暖,供她消遣解悶嗎?
她為何隻在乎這渺小如螢火的不足,反而忽略了他身上的諸多優點?
不,不。
季槐甩了甩頭,突然意識到他剛剛竟然将自己擺放到了一個供人挑選的位置上。他分明是強悍的,恐怖的,兇猛的存在,一直以來都處于食物鍊的頂端,正如捕獵,向來都是他選擇想要狩獵的食物,現在怎麼卻自覺地将自己當作了獵物?
更何況,他與陶明安,并不是伴侶關系。
他們明明是……明明是……
季槐一下子卡殼了,他忽然間不知道該如何定義他與她之間的關系了。
食物提供者?最開始是這樣的,可是後來,他們越過草地,走過雪原,飄過大海,他們所經曆的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這個範圍。
同伴?家人?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