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赤玉鍊重新凝聚,季槐往前一跨,兩隻手爪便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了同光和永宴。他先是收緊右拳,待那個平日裡總是嘻嘻哈哈的白民爆發出劇烈的慘叫,才譏諷道:“你的确和叔楊不一樣,他是主動放我走的,而你——”他猛一收緊,便将永宴的骨頭從他身體裡全部擠出來了!
他甩了甩黏在手中的肉泥,接着轉向了那個平常裝得像個死人一樣的白民:“她——到——底——在——哪——裡——”
親眼看見永宴被擠成一灘碎肉的沖擊力讓同光驚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季槐無心等待,他故技重施,将同光攥得咯吱咯吱響。
“啊啊啊啊!我說我說——!”同光大聲地哀嚎,怨毒的心情卻開始滋生,她不甘心地挑唆,即便是死,她也不願讓他們好過!
“她,她在祭壇北面的房子裡,不過她已經把祭壇燒了逃走了!你這麼關心她,她卻覺得人妖殊途,根本不在乎——啊啊啊!”
“——季槐!”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一道來自同光,另一道則從遠處的風聲中細細飄來:“——季槐!”
季槐一震,丢下不小心被他捏死的同光轉過身來,越過層層房屋,在靠近懸崖一側的房子邊上,他看見一小點兒人影。
是陶明安!
他飛奔而過,像一台巨型坦克重重地将經過的所有東西都碾進泥巴地裡。一陣短暫且混亂的巨響後,他小心翼翼地在陶明安面前停下,手背抹掉臉上的血水,又将手心的肉泥撸掉,才慢慢俯低下身子,将她捧在手心裡。
他金色的眼睛像兩盞探照燈似的上下打量,最後停滞在陶明安挨了同光一拳的臉上:“——你受傷了!?”
驚詫聲中,暴雨傾盆而下。
“呼、呼……我沒事……”
陶明安喘着粗氣顫抖着抱住他的手指,剛才,她還在往他們住的地方趕,跑着跑着卻乍然聽見一聲雷鳴,她循聲望去,竟看見季槐如同一座不斷生長的雪山從房屋中顯露出身形,這本是一副震撼的畫面,可是他皮肉外翻,周身染血——這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而現在近距離一看,季槐的四肢居然還遍布着數道極深的傷口,有些連白骨都顯露了出來!
“這都是他們幹的?他們還做了什麼?!”陶明安驚怒道。
從被綁時的不安,到逃出來的焦躁,在看到季槐受了如此嚴重的傷害的這一刻,這些悶在她心裡發酵了一晚上的情緒全部噴湧出來:“他們還對你做了什麼?!”
見到她憤怒的樣子,季槐心底燃燒的怒氣卻刺啦一下莫名地全熄滅了,他怔怔地看着她,心裡突然又記起陶明安偏開頭不願意看見他金色眼睛的事情,他慢吞吞地垂下眼,道:“……我好痛啊。”
他好痛!
他說他好痛!
陶明安絞起眉頭,從她和季槐同行尋找回家路途以來,季槐并非沒有受過傷,但是他從來沒有像這樣說“我好痛”!
他向來是擺出一副“區區小傷毫不在乎”的模樣,而那些傷口也很快就會愈合,隻有這次,隻有他送她來治病這次,居然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可就連現在,雨水将他的額發打濕了,他的掌心也仍舊幹燥。
“……還有你的東西。”他輕輕說道。
手機躺在季槐的手指尖上,小得就像一粒黑色的石子兒。
陶明安感覺自己的心就像被海水浸泡了一般,又苦又澀,她知道她做不了什麼,但她仍控制不住憤恨地想,早知道剛剛就不應該隻燒了祭壇,也不能隻踹了同光幾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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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滾滾,暴雨磅礴,天地間籠上一層深灰色的簾幕。即便是清晨,天色也陰暗得如同夜晚。
日的車辇遲遲未現,到處都是一片飛濺的水聲。
陶明安躲在一個山洞裡,憂心地看照着昏迷不醒的季槐。
昨夜,他們逃出白民國沒多久,季槐便因體力不支縮回了原來體型的大小,在山脊上找到了這一處狹小的山洞後,他就昏迷了過去,至今未醒。
外面正下着暴雨,山谷裡的河溝又爆發了小型的洪水,陶明安沒有辦法出去為他尋找食物恢複體力,她隻能替他擦掉身上的血水,又燃起火堆避免失溫。
幸好季槐身為大妖,恢複能力比尋常人和妖獸好上不少,沒過多久,他身上的傷口便不再流血,這讓陶明安擔憂的心放松了一些。
暴雨并未持續很長,沒過一會兒,一線金光刺破雲層,水霧散去,随後天地倏忽大亮,溫度一下子上升了不少。
陶明安折了根樹枝,走出洞口搜尋了一番。
被雨水浸泡過的泥土軟綿綿滑溜溜的,她摔了好幾下,不過受到暴雨侵擾的不止是她,還有不少家被水泡了的動物,這給陶明安提供了捕獵的機會。
但她還心系着山洞裡的季槐,因此并不貪多,在抓到了幾隻山雞和野兔并且稍作處理後,她匆匆忙忙地趕回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