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季槐趕路的速度很快,他不再和陶明安一起享用熱食,而是大口大口吞咽生冷的肉食,隻為更快地恢複身體。
他也不再睡眠,幾乎把時間都用在趕路上,隻有在陶明安吃東西的時候,他才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陶明安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地趕路,按理說人頭蛇已經死了,他的傷勢又未完全愈合,應該好好修養才是。
她曾勸過季槐睡一會兒,他卻說陶明安要是困了可以直接睡,他的毛發很軟,并不比寝具差。
陶明安碰了個軟釘子,她為此感到疑惑,又有點兒不安。
在這樣全力前進的速度下,沒過幾天他們便遠遠地瞧見了鈎吾之山的輪廓。
淌過遊動着銀魚的溪水,掠過山谷,陶明安發現雪線似乎下降了,山間的樹木也已經換上新的顔色。風輕輕搖晃,黃的紅的葉子就撲簌簌地落下來,厚厚地鋪在地上。
見到熟悉的景象,陶明安有些興奮,她從季槐懷裡直起腰,正想要好好看一看,卻沒想到季槐直奔山上。
一大蓬缥缈的雲霧從臉上撫過,再次睜開眼時,他們已然來到了季槐的宮室之中。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來到這裡的時候,陶明安還頗為拘謹,這一次回到宮室,她和季槐的關系已經非常熟稔了。
季槐将她輕輕放下,再變回了原來大小的體型,來不及和陶明安說上一句話,他便累得昏睡了過去。
陶明安看着他還未能徹底愈合地傷口,打算先去給季槐找點吃的,以便他更好地恢複。雖然她不知道出去的辦法,但她還記得宮室裡存儲了不少食材和工具,可以用來做好幾頓大餐。
.
米、肉、油脂、糖、鹽,再加上火焰的噴烤,不過一會兒,宮室被食物的香氣盈滿。
接着,陶明安又在宮室裡探索了一番,又找到一些可以增加生活品質的日常用品:毛茸茸的保暖毯子,沒有強煙的油燈,還有能夠承擔簡單工作的人形傀偶。她将宮室盡量布置出一個舒适的窩,讓她和季槐接下來的日子能夠休息得更好一些。
做完這一切,陶明安也有些累了,雖然在路上奔波勞累的并不是她,但好幾天被人夾在懷裡始終還是沒有那麼舒适。
她拖來一個毯子墊在季槐身邊的地上,随後也躺下休息。盯着天花闆走神了一會兒,陶明安側過身,細細地打量着季槐。
即使在睡夢中,他也似乎很不安穩,眉心微皺,虎齒也不時地龇一下。
為什麼那麼緊張呢?
陶明安有些不解。
是又夢到了什麼令人不快的過往?還是一些不可能發生卻惹人煩憂的事情?
陶明安能感覺到,與季槐最開始認識的階段,他并不像後面那樣能較好地表達自己的情緒與喜好,他更加内斂,更加平淡。但随着他們關系日益緊密,自我展露的部分就變多了,他會抱怨,也會不自主地撒嬌,相處起來也更為輕松自然。
直到逃離白民國,他的情緒偶爾會流露出一絲緊繃,在殺死人頭蛇和趕往鈎吾之山的路上這種緊繃則徹底顯露出來。
難道是怕打擊報複?
可是這完全不符合季槐的性格啊。
陶明安一時間想不明白,她晃了晃腦袋,算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一直想着,大不了等季槐醒來再問問他。
她打定主意後閉上眼睛,沒多久就放松地睡着了。
才小憩了一會兒,陶明安便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臉上輕輕拂過,她迷茫地睜開眼睛,發現是季槐盯着她時專注的眼神。
“怎麼了?”她問道。
季槐搖了搖頭還是望着她,陶明安揉了揉眼睛,輕聲道:“我烤了些肉,正好可以吃了,快去吃吧。”
噴香的烤鵝腿,切開焦香的脆殼後會流出鮮美肉汁的大肉排,還有大銅鍋熬制的濃稠米湯,色香味俱全,擺在面前惹得人食指大動口水直流。
面對這樣一頓大餐,陶明安本以為季槐會在第一時間撲上去大快朵頤,然而實際上,他卻是猶豫地看了陶明安兩眼。
陶明安疑惑地揚起眉毛,還沒問出口季槐便轉身拉住她一起享用大餐。
原來是想要一起吃嗎?
陶明安沒有多想,先乘了一碗米湯喝起來。
季槐嚼着肉排,青色的眼睛卻在陰影處偷偷望着陶明安。
他本想說她對他這麼好,又怕陶明安聽了誤以為他不自信。
好吧,他确實有些不自信,但并非陶明安理解的那種;這是一種隐藏在心底澎湃又激動的情緒,是陶明安對他越好,濃度就越強烈的心虛與渴望,是絕對絕對不能說出口的妄想。
所以他幹脆急急地停住了,把想問的話都憋回肚子裡。
在充沛的食物和足量睡眠的作用下,季槐恢複速度很快,赤玉鍊留下的紅色瘢痕很快便淡化成一根一根細小的紅線,被毒液腐蝕的血洞每天都能看見有新的肉長出愈合。
而回到巢穴後,季槐也徹底放松下來,他不再那麼緊張和焦躁,甚至還有些亢奮。
陶明安見狀,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氣,隻是當她想問問季槐下一步怎麼打算,往什麼方向找的時候,他的右腿卻不合時宜地蜷縮起來,看起來像是沒有完全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