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季槐。”
陶明安站在玻璃前,一時間不敢确定眼前的畫面。
男人半低伏着身子,因為激動,他身上的肌肉不斷收縮起伏而顯得結實有力;他的頭發雪白,睫毛似結了一層銀霜,正輕輕顫動着。
這是一個讓她感到陌生的男人,但他和季槐一模一樣的臉和相似的行為,卻讓陶明安确定,這就是季槐!
也是直到陶明安親眼見到的這一瞬,她才有一種落到實地處的真實感——季槐是真的來到人類世界了。
“你、你怎麼來了?”她下意識開口問道。
季槐的眼裡仍凝着淚,但在再次見到陶明安的這一刻,他卻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你不是答應過我了嗎?在白民國的時候,”他提醒道,“你說過的,你說你不會再丢下我,所以我來了。我是為你而來的。”
他是為她而來的。
不知為何,陶明安聽到這句話時頭皮一陣發麻,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季槐見了,于是又很自然地關心道:“怎麼不穿多一點?到時候又要生病了。”
他在說什麼?
陶明安感覺有數道目光刷一下落到她身上,她口幹舌燥、心慌意亂,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叩叩——
這時,鄭好敲了敲玻璃,打破了這莫名詭異的氣氛。
她擋在陶明安面前,皺着眉問道:“人現在你也見到了,說說吧,你是怎麼知道你能來到這個世界的。”
季槐黏在陶明安身上的目光不得不戀戀不舍地撕下來片刻,他很不耐煩地往鄭好身上一瞥,緊接着又想挪動身體去看陶明安。
“我就是知道……她是因為她說過的話回來的,而我也是因為她的承諾才能來的……”他并不專心地開口,“能不能讓開點?鵸鵌鳥,你斷了一條腿還不夠嗎?”
聽到季槐的話,周圍幾人紛紛騷動起來,陶明安小幅度打量了一下,他們身上都帶着傷,看樣子都是季槐造成的。
還有就是季槐所說的,鵸鵌鳥?
難道鄭好也是一隻妖獸麼?如果是的話,那麼身邊行動隊的這些隊員,是否也都是妖獸呢?
陶明安再次擡頭望去,周圍人臉上都因為季槐的話而略帶不悅,鄭好卻仍是一副十分淡定的樣子,她俯視着季槐,像是聽到了有趣的話似的勾唇笑笑。
“既然你這麼不配合,那好吧,”她轉身看向陶明安,一隻胳膊搭在陶明安的肩上,示意陶明安攙她回去,“你舟車勞頓這麼久,他卻是這樣,那我們就先回去休息好了。”
她向其他人打了個手勢,站在一旁的雲憑瀾點頭收到。他站在最後,等所有人都離開房間後對着季槐做了個“拜拜”的動作後,潇灑地把鐵門關上了。
哐當一聲悶響,陶明安隐約聽見季槐怒吼的聲音,她不由得想要回頭看,卻被鄭好攬着肩膀走得更快了。
“沒事,這裡很牢固,他不會跑出來的。”鄭好安慰她。
走出通道,鄭好送陶明安到宿舍樓樓下,接着準備去開會。
陶明安思量了片刻喊住她:“鄭隊長,這次行動中,有隊員重傷或者……的嗎?”
“嗯?沒有。”
聽到鄭好的否認,陶明安松了一口氣,轉而又問道:“那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呢?是打算送他回去還是……?”
問完後她兀自搖了搖頭,意識到這種事情不是她能夠知道的,她朝鄭好笑笑,沒再問些什麼,接着又換了一句話:“你去忙吧,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你們辛苦了,開完會早點休息吧。”
.
閘門合上,季槐看不見陶明安的身影了,他坐在地上,咒罵了那隻讨厭的鵸鵌鳥幾句,然後又發起呆來。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剛剛見到陶明安的那一幕。
他應該表現得再好一點的,他想。
她看起來沒有之前和他相處時那麼放松了,難道是他突然到來沒讓她做好心理準備,亦或者他是不是吓到她了?
他應該再溫柔一點,再關心她多一點的。
還是說她并不滿意他的人形?
畢竟她以前表現得十分喜歡自己雪白的長毛,可現在自己卻被外面那群妖獸和人類強行戴上項圈化為人形。雖然自己的人形應該不算難看,但保不準陶明安會更喜歡他原來的樣子呢?
更何況,他能感受到脖子上的項圈乃至整座屋子對他的壓制效果,先不談囚牢一般的四壁,那個項圈正是削弱他讓他維持人形的關鍵。
人類的肢體太過脆弱,雖然他還保有一部分力量,但和原型相比,他連控制住他的鎖鍊和項圈都難以掙脫。假如那些人或妖獸商量的結果不合他意,不允許他呆在陶明安身邊,那麼他連反抗的機會都近乎沒有。
想到這,季槐煩躁地拽了拽項圈,内圈細小的針管正緊緊地紮在他脖子上,一扯就從皮膚與針口接觸的地方流出淡淡的血絲。
真煩。
耳邊傳來不遠處兩隻孟極繁雜的說話聲,他的嗓子裡擠出不耐煩的威脅,馬上他們就不吵了。
四周又安靜了下來,空氣裡隻有低低的嗡鳴聲持續響起。
她睡着了嗎?
他又開始想,這麼冷的天,她睡得還好嗎?
睡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