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第三天,太陽毒辣得像是要把塑膠跑道烤化。
“齊步——走!”
教官的哨聲尖銳刺耳,胡謠跟着節奏邁步,卻怎麼都踩不到點子上。她前面是李芸,瘦瘦小小的個子,走路時總習慣微微低着頭,後腦勺的發絲被汗水黏在脖子上,校服後背濕了一大片。
“一、二、一!”
胡謠盯着李芸的鞋跟,試圖跟上節奏,結果一腳踩上去,直接把她的帆布鞋踢飛了。
“啊!”李芸踉跄了一下,單腳跳着轉過身,臉瞬間漲得通紅。
鞋飛出去兩米遠,孤零零地躺在跑道上。更尴尬的是,李芸的襪子——右腳大腳趾的位置破了個洞,露出一點泛紅的皮膚。
胡謠腦子“嗡”的一聲,趕緊沖過去撿鞋,手忙腳亂地遞回去:“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芸低着頭接過鞋,聲音細如蚊呐:“……沒事。”
隊伍裡爆發出一陣哄笑。胡謠耳根發燙,餘光瞥見最後一排的男生也在笑——周緻遠捂着肚子直拍大腿,而楊珩……
楊珩嘴角微微翹着,不知道是在笑李芸的破襪子,還是笑她同手同腳的蠢樣。
教官黑着臉走過來:“你們兩個,出列!”
胡謠和李芸被拎到跑道旁邊單獨練習。烈日下,胡謠一遍遍重複着“左—右—左”,卻越練越亂,最後連教官都放棄了:
“算了,你倆坐着看吧,别拖累整體進度。”
休息時,胡謠偷偷瞄了一眼李芸。她正抱着膝蓋坐在樹蔭下,把破洞的襪子往裡縮了縮,藏進鞋幫裡。
胡謠心裡一陣愧疚。
這天下午,胡謠特意午休早起十分鐘,繞路去了校門口的奶茶店。
“一杯冰奶茶,加珍珠。”她頓了頓,又補充,“再要一個小蛋糕。”
老闆娘麻利地打包好,胡謠付完錢,又從書包裡掏出一個紙袋——裡面是一雙嶄新的純棉短襪,淺灰色,标簽都沒拆。
她昨晚翻箱倒櫃找出來的,本來想買新的,但姚春秀給的零花錢不夠了。
到教室時,李芸已經坐在位子上背單詞了。胡謠磨蹭了半天,終于走過去,把奶茶和紙袋往她桌上一放:“……給你的。”
李芸愣住了。
“昨天真的對不起。”胡謠聲音越來越小,“襪子是我沒穿過的,洗過了……你要是不喜歡這個顔色,我……”
李芸突然笑了。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兩枚小月牙:“謝謝。”
她當場拆開襪子換上,又把舊襪子團成一團塞進書包。兩人捧着奶茶喝的時候,李芸小聲說:“其實我初中體育課也總順拐,後來被罰跑操場十圈,硬是跑順了。”
胡謠噗嗤笑出聲:“那我是不是也該去跑十圈?”
“我陪你啊。”李芸眨眨眼。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課桌上,奶茶杯壁凝着細密的水珠。胡謠突然覺得,軍訓好像也沒那麼難熬了。
第五天上午,教官又讓練習了整個軍訓的重點項目——“跑步走”。
胡謠學乖了,死死盯着李芸的後腦勺,努力模仿她的節奏。這次居然沒出錯,連教官都點了點頭:“六班進步很大啊!”
休息哨響起時,所有人都癱坐在樹蔭下喘氣。胡謠正想找李芸聊天,突然聽見後排男生一陣騷動——
楊珩不見了。
周緻遠擠眉弄眼地指了指籃球場的方向。果然,楊珩已經溜到了百米外的球場,正一個人練投籃。他脫了軍訓外套,隻穿一件黑色短袖,起跳時衣擺揚起,露出一截腰線。
“哐!”球砸進籃筐,彈了幾下滾到場邊。
胡謠看得入神,直到教官的怒吼在耳邊炸開:“六班體委呢?!人呢?!”
周緻遠一個激靈站起來:“報、報告!楊珩去廁所了!”
“放屁!”教官指着籃球場,“那是不是你們班的?!”
全場鴉雀無聲。
十分鐘後,楊珩和另外幾個偷溜去打球的男生被罰跑圈。
“五圈!跑不完别回來!”教官氣得額頭青筋直跳。
楊珩倒是無所謂,把籃球往場邊一扔,邁開長腿就跑。他的步伐又穩又快,像一頭年輕的獵豹,汗水順着下颌滴落,在跑道上洇出深色的圓點。
因為是軍訓最後一天,胡謠偷偷帶了手機,胡謠假裝系鞋帶,偷偷摸出手機,飛快地拍了一張。
下午的軍訓彙演在操場舉行,三十個班輪流展示五天來的訓練成果。校領導坐在主席台上,時不時交頭接耳。
六班抽到第九個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