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那三天,天氣陰沉得像是随時要壓下來。
胡謠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梧桐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枯黃的葉子一片片飄落,黏在玻璃上,又被秋天的露水打濕,像被釘住的蝴蝶。
晚自習時教室重新排了考試座位,她的左邊坐着王瑞豪——那個送楊珩《五年高考》的男生,此刻正用筆帽戳她的胳膊。
“喂,第三題選什麼?”他壓低聲音,眼睛盯着班主任的背影。
胡謠抿着嘴沒回答,餘光瞥見斜後方的楊珩——他趴在桌子上睡覺,校服外套蒙在頭上一動不動,隻有手腕上的智能表偶爾亮起微光。
“去問李芸。”楊珩說,伸手把胡謠的卷子往右邊挪了挪。
考試那天真的下雨了,窗外的雨滴砸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考場還是按的入學成績排的,胡謠和楊珩還在一個考場。
胡謠盯着數學卷子最後一道大題,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圖形像一團亂麻,絞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已知函數f(x)=...”
她咬着筆帽,在草稿紙上胡亂畫了幾條輔助線,筆尖卻突然“啪”地折斷。飛濺的鉛芯碎屑落在卷面上,像一個個黑色的小蟲子。
胡謠沒理他,餘光瞥向教室另一端——楊珩的座位旁,監考老師正站在那兒翻他的卷子。那頁紙上幹幹淨淨,連個“解”字都沒有,隻有角落裡畫着個小小的籃球,線條潦草卻生動。
她低頭看看自己最後那道大題,咬牙寫了個“解”字。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小片,像滴眼淚。
物理考試更糟。
選擇題的選項長得一模一樣,胡謠的指尖在答題卡上來回遊移,最後幹脆閉着眼睛塗。B還是D?C還是A?她的指甲縫裡沾滿了鉛筆灰,蹭在答題卡上留下一道道灰色的痕迹。
交卷鈴響起時,胡謠的掌心全是汗,黏在卷子上發出“嗤啦”一聲。她看着自己空了大半的答題卡,喉嚨突然發緊,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梧桐葉粘在窗玻璃上,被雨水沖刷得支離破碎。胡謠突然想起楊珩刻的那枚印章——她偷偷回頭,看見他正把玩着那塊青灰色的石頭,指尖摩挲着"珩"字的凹槽,在監考老師看不見的角落。
考完試的第二天,全校集合在操場參加高三誓師大會。
操場上黑壓壓站滿了人,高一高二的學生被安排在最後幾排,來湊人數。初冬的風刮得人臉生疼,胡謠把凍得通紅的手縮進袖口,擡頭望向主席台——那裡挂着一條刺眼的紅色橫幅:“奮戰200天,讓青春無悔!”
學校請來的講師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西裝革履,手持話筒在台上踱步。他的聲音經過音響放大,帶着一種近乎狂熱的感染力:
“同學們!你們現在吃的苦,都會變成将來選擇的權利!”他猛地揮動手臂,“想想你們的父母!他們可能正在工地上揮汗如雨,可能在辦公室裡忍氣吞聲——就是為了讓你們有資格站在更好的起跑線上!”
台下有女生開始抹眼淚。講師突然跳下主席台,沖到高三(1)班方陣前,把話筒怼到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嘴邊:“來!大聲
告訴所有人,你的目标是什麼?”
男生漲紅了臉,卻在全場的注視下突然挺直腰闆:“我命由我不由天!複旦大學等我!
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此起彼伏的呐喊聲炸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