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雪場的煙花餘韻猶在眼前,現實的晨光已透過酒店玻璃幕牆傾瀉而下。四人站在大堂退房時,眼下都帶着淡淡的青影。胡謠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昨夜未消的雪光似乎還映在視網膜上。
“這就回去了?”陶文抱着那套Burton滑雪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金屬邊緣。圍巾松散地搭在頸間,露出鎖骨處未消的紅痕。
董晨陽已經利落地扣好背包,玫紅色發尾在晨光中褪成溫柔的珊瑚色。他看了眼手機:“央美校考初試還有不到一個月。”聲音裡帶着備戰狀态的緊繃。
陶文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低頭查看時,屏幕映出父親打高爾夫球的頭像。“我爸找了了省城的聽力家教,“他苦笑着晃了晃手機,”後天開始上一對一“屏幕上的日曆顯示,距離英語聽力高考僅剩半月。
楊珩默默接過胡謠的行李箱,兩人交錯的指尖在拉杆上短暫相觸。他腕間的機械表秒針平穩行走,表盤上的“聯考結束日”标記被晨光照得發亮。胡謠突然想起昨夜裡那個未完成的承諾,耳尖悄悄爬上绯色。
酒店旋轉門不停轉動,将一批批旅客送入晨霧中。董晨陽率先推着行李往外走,沖鋒衣的紅色在霧中暈開像團将熄的火焰。“考英語聽力我會回來的,等我校考全部考完,我就真正式回來了。”他回頭對陶文說,話聲輕得像雪落,卻讓陶文攥緊了手中的圍巾。
出租車駛來時,胡謠透過車窗看見滑雪場的纜車又開始運轉。嶄新的雪道上,其他遊客正歡笑着滑下斜坡,而他們的雪闆已經裝進行李箱,變回追夢的武器。楊珩的手悄悄覆上她的,兩人掌心的薄繭相互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
火車站的人潮如顔料般暈染開來,四個身影在進站口前形成靜止的錨點。
“等着看我聽力滿分,我遇見你之前可是一直在國際部上學的。”陶文圍巾下露出個勢在必得的笑容。
陶文和董晨陽的拳頭在半空相撞。兩條相同的木紋石手串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董晨陽難得斂去笑意,玫紅色發尾在安檢儀的冷光中顯得黯淡:“别松懈。”他指了指自己太陽穴,“文化課拉分比專業課更狠。”
廣播響起最後登車提醒,人群如潮水般向各個站口分流。胡謠回頭望去,看見董晨陽的背影在檢票口一閃而過,懶散卻堅定。
楊珩的手輕輕搭上她肩膀,兩人拖着行李箱走向相反的方向。
列車啟動的轟鳴聲中,胡謠透過車窗看見站台電子屏滾動着下一班車次信息。她忽然意識到,這是聯考後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分别。楊珩的指尖在她掌心畫了個五角星,鉛筆繭的觸感熟悉得令人心安。
鐵軌延伸向遠方的城市,那裡有無數考場在等待。而此刻,四顆共同跳動過的心,正在不同的列車裡駛向同一個終點。
南城一中的走廊依舊彌漫着粉筆灰和青春的氣息,但胡謠和楊珩已經整整三個月沒踏足這裡。公告欄上嶄新的倒計時牌刺目地顯示着:距離高考156天。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地切進來,将那個數字分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
“胡謠?”
熟悉的聲音從高三(1)班門口傳來。安绮雯半個身子探出教室,馬尾辮一晃一晃的。
“你的座位我每天都擦!”安绮雯小跑過來,手指捏着胡謠的袖口輕輕搖晃,此刻眼睛亮得像盛滿了星星。
教室裡,胡謠的課桌在靠窗第三排安靜等待。桌面光可鑒人,連筆痕都沒有一道。胡謠突然鼻子一酸,伸手抱住了這個為她守護座位的好友。
“别哭呀,”安绮雯手忙腳亂地拍着她的背,“你不在的時候,我可是英語聽力可基本都是滿分了!“她從課桌抽屜裡掏出一疊厚厚的筆記,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彩色标注,“從今天開始,我幫你補聽力!”
晚自習的空教室裡,兩個女孩頭挨着頭擠在課桌前。安绮雯的mp3裡正在播放高考真題,她突然按下暫停鍵:“這裡有個陷阱!”圓珠筆尖點着題幹裡的否定詞,“他們總愛在問題裡用hardly這類詞…”
胡謠認真記筆記時,窗外的光秃秃的樹影正好落在紙面上。她忽然想起陶文此刻應該也在省城的某個教室裡,翻看着她整理的那本聽力筆記。安绮雯的講解聲和記憶裡董晨陽的叮囑重疊在一起:“文化課拉分比專業課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