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響起時,安绮雯往胡謠手裡塞了張自制單詞卡:“睡前聽這個!”卡片背面畫着個歪歪扭扭的加油表情。走廊盡頭,楊珩正倚在欄杆上等她,夜晚昏黃的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一直延伸到胡謠腳下。
楊珩牽起胡謠的手,“先過完這學期,下學期我就把物史地換成政史地。”
與此同時,省城高級别墅的落地窗結着冰花,室内的暖氣将玻璃暈出一圈圈朦胧的水霧。董晨陽咬着筆杆,對着聽力試卷上密密麻麻的紅圈皺眉,玫紅色的發尾在台燈下泛着溫暖的光暈。
“注意連讀。”陶文的鉛筆輕輕敲在實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咚”聲。他指尖點着錄音稿上的例句,“'want to'在口語中會變成'wanna'。”聲音比平時講課要柔和許多,像是怕驚擾了窗外簌簌落下的雪。
董晨陽突然湊近錄音設備,鼻尖幾乎要碰到陶文的手背:“所以這個'goin'其實就是'going'?”他故意把氣息噴在對方腕間,滿意地看着那片肌膚漸漸泛起粉色。
“專心。”陶文用筆記本擋住發燙的耳尖,卻掩不住聲音裡的笑意。他翻開藝術管理的招生簡章,文化課要求那一頁折着醒目的角,“我隻要過了一本線,我們就能...”話尾消融在暖氣嗡嗡的運轉聲裡。
董晨陽的筆尖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畫着圈,忽然擡頭:“你報藝術管理,是因為…”
“因為适合。”陶文迅速截住話頭,卻在對上那雙亮得過分的眼睛時敗下陣來。他低頭整理錄音稿,發梢垂落遮住表情,“...因為能和你一起上央美。”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将别墅區的路燈暈染成毛茸茸的光團。董晨陽突然按下暫停鍵,在陶文疑惑的目光中湊到他耳邊:“再教一遍連讀?”呼吸帶着薄荷糖的清涼,“這次我想聽'I want to be with you'。”
陶文手中的鉛筆“啪“地折斷在稿紙上。他望着董晨陽近在咫尺的笑顔,暖氣出風口的噪音突然變得很大,大得蓋過了他劇烈的心跳聲。
“先做對這道題再說。”他最終隻是把斷鉛的鉛筆扔進垃圾桶,又從筆筒取出新的削起來。刀片刮過木屑的沙沙聲裡,兩個年輕人的影子在實木地闆上交疊,被窗外的雪光映得分明。
英語聽力考試的終場鈴響徹考場時,胡謠的鉛筆尖在答題卡上懸停了半秒。第二次播放的對話裡那個連讀她沒能完全捕捉,隻能憑着安绮雯特訓時的技巧蒙了個答案。走出考場的瞬間,冬日的陽光刺得她眯起眼,恍惚看見楊珩在走廊盡頭等她——他正無意識地轉着那支考試專用鉛筆,指節泛白。
五十公裡外的省城考點,董晨陽交卷後直接拖着行李箱去了高鐵站。陶文追到安檢口,董晨陽玫紅色頭發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校考沖刺了。“董晨陽把背包甩上安檢傳送帶,金屬耳釘在安檢儀裡閃着冷光。他轉身戳了戳陶文胸口,“你文化課别掉鍊子。”語氣兇巴巴的,指尖卻輕輕勾住了對方袖口的線頭。
陶文罕見地沒有頂嘴。他攥着手機,鎖屏上是剛對完的聽力答案——所有陷阱題都完美避開,預估滿分。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重重點頭,把那個“等你”咽了回去。
出租車即将到家時,陶文搖下車窗。冷風灌進來,吹散了他發梢殘留的雪松氣息——那是今早董晨陽借用的他的洗發水。手機突然震動,消息提示跳出來:“到北京了。我找老師要了央美藝術管理的曆年考題,記得查收。”附件裡是十幾張掃描件,最後還附了張塗鴉:Q版的陶文正在試卷堆裡抓狂,畫風一看就是董晨陽的手筆。
後視鏡裡,少年人拼命壓下的嘴角出賣了心事。
與此同時,南城一中的梧桐道上鋪滿碎金般的陽光。胡謠和楊珩踩着厚厚的落葉,鞋底發出脆響。
“最後那道題,”胡謠踢開一顆石子,“你選B還是C?”
楊珩摘下眼鏡擦拭,鏡片上還留着考場的緊張水汽:“C。”見她肩膀垮下來,又補了句,“但我可能聽錯了。”
這個笨拙的安慰讓胡謠笑出聲。她突然指向遠處:“看!”教學樓頂的積雪正在融化,水滴墜落的軌迹像串透明的音符。楊珩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卻落在她凍紅的指尖上,自然而然地牽過來揣進自己兜裡。
不同的城市在地圖上連成虛線,北京幹燥的暖氣房裡,董晨陽正往速寫本上記校考要點;省城别墅的落地窗前,陶文對着電腦整理藝術管理資料;南城中學的畫室裡,胡謠和楊珩的水筆在試卷上沙沙作響。這個冬天,四支筆在不同的宣紙上勾勒,終将在同一幅畫卷上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