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補課打破了胡謠和楊珩一起去圖書館學習的計劃,補課教室格外安靜,隻有暖氣片的嗡鳴與翻動試卷的沙沙聲。
明天就是出聯考成績的時候了。
補課最後一天的清晨,教室裡彌漫着速溶咖啡的焦苦與熬夜後的困倦。數學老師手中的粉筆在黑闆上劃出尖銳的聲響,正用三角函數公式切割着晨光。胡謠将手機藏在《數學二輪複習》翻開的夾頁中,指腹下的屏幕随着時間跳轉到九點整而亮起頁面終于跳轉時,視網膜最先捕捉到色彩科目那欄的“95.5”,這個數字在晨光中灼燒着她的視線。總分261.8分赫然在目,正常發揮,胡謠猛地捂住嘴。——省教育考試院的公衆号準時更新了查詢入口。
她的食指懸在虛拟鍵盤上方,微微發抖的指尖第三次輸錯了準考證号。
課桌下的手機鏡頭微微晃動,截屏的成績單給楊珩發消息,手指自作主張地連敲了三個感歎号:我261.8!!!你查了嗎?
前桌同學突然回頭借橡皮,胡謠手忙腳亂地合上《數學二輪複習》,膝蓋撞到桌腿發出悶響。數學老師銳利的目光掃過來時,她正襟危坐,泛紅的耳尖卻暴露了一切。
陽光突然穿過雲層,将黑闆上的三角函數公式照得閃閃發亮。
下課鈴的餘韻還在走廊回蕩,胡謠已經沖出教室。在轉角處,她迎面撞進那個帶着洗衣液氣息的懷抱。楊珩舉着手機,263.3分的成績單在晨光中泛着光澤。他向來沉靜如深潭的眼睛此刻漾着細碎的波光,現在嘴角上揚。
“給董晨陽打電話?”楊珩的指尖在屏幕上輕點,通話界面跳出董晨陽的号碼,備注名不知何時改成了“玫紅刺頭”。
電話接通的瞬間,背景音像打翻的調色盤般嘈雜。“你們肯定猜不到!“董晨陽的嗓音穿透雜音,尾音炸開小火星,“293.2!”緊接着是重物倒地的悶響,似乎有人撞翻了畫架,“剛接到招生辦電話,我是省狀元!”
胡謠和楊珩的視線在空中交彙,兩人不約而同地對着話筒喊道:“恭喜省狀元!”聲浪震得走廊窗玻璃嗡嗡顫動。電話那頭傳來陶文模糊的嚷嚷,背景裡還有此起彼伏的“董哥牛逼”——顯然那家夥正在北京的畫室裡接受衆人朝拜。
楊珩突然把手機舉高,鏡頭對準他和胡謠。陽光穿過廊柱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胡謠主動踮腳湊近鏡頭,而楊珩的手自然地環住她肩膀。
“下午我回去,晚上七點,省城老地方火鍋店。”董晨陽在挂斷前宣布,“陶文說要開他珍藏的波爾多——雖然我覺得配火鍋挺浪費的。”
合上手機,楊珩的指尖無意間蹭過胡謠耳後的碎發。這個微小觸碰讓兩人同時怔住,随即相視而笑。遠處教學樓頂的積雪正在融化,水滴墜落的聲音清脆如琴鍵,仿佛在演奏他們未來畫卷的第一樂章。
下午出站口的電子屏泛着冷光,北京南站抵達的G152次列車到站,陶文和董晨陽此刻應該正穿過閘機,帶着北方的寒氣奔赴約定。
傍晚六點的省城高鐵站,玻璃穹頂外的暮色被積雪映成淡紫色。胡謠和楊珩踩着新落的薄雪疾行,呼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交織。
楊珩的手機突然在口袋裡震動,鎖屏亮起陶文發來的定位消息:“老地方,包廂已經訂好了,速來!”後面跟着三個熊熊燃燒的火焰表情,末尾還附了張火鍋沸騰的特寫照片,紅油湯底上浮着滿滿的花椒。
胡謠湊近屏幕時,圍巾上的雪粒落在楊珩手背,瞬間融化成細小的水珠。“陶文這語氣,”她噗嗤笑出聲,鼻尖凍得微微發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考了省狀元呢。”
包廂門被推開的刹那,翻滾的麻辣香氣混着水蒸氣撲面而來,在鏡片上凝成白霧。董晨陽立在落地窗前打電話,玫紅色頭發在人群中格外醒目,黑色羽絨服袖口還沾着未洗淨的顔料,“對,就是色彩卷第三題那幅...”他側身時,胡謠看見他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北京畫室”的來電記錄。
陶文正跟軟木塞較勁,開瓶器在他手裡像把不聽話的刮刀。“來得正好!”他額頭沁出細汗,舉起那瓶1982年的波爾多,“這玩意兒比素描難搞多了!”瓶身标簽上還沾着雪水,顯然是他從家裡珍藏裡偷拿的。
“輕點!”胡謠箭步上前,從他手裡救下搖搖欲墜的酒瓶。指尖碰到冰涼的玻璃“這可是慶祝省狀元的酒,”她故意闆着臉,卻藏不住眼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