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搖曳的竹簾灑下,山中依稀有蟲鳴鳥叫。
洛小北今日難得勤快,一大早将後院養的兩匹駿馬牽了出來,一會梳梳毛,一會整理下馬鞍,就等着師姐起身了。
□□靈今日換上了一身暗紫色勁裝,幹淨利索,襯得她的身姿高挑修長,她簡單收拾了行囊,一開門便對迎面對上了一張笑得極其谄媚的笑臉。
“嘿嘿,師姐,你醒啦!”
□□靈天天跟他鬥智鬥勇,焉能不知這個小機靈鬼的目的,在山上待悶了,巴不得能借機跟着自己出去闖蕩一番。
她皮笑肉不笑地擠出一個“完美”的微笑,毫不留情地潑了一盆冷水,道:“想都别想!”
洛小北聞言頓時垮起了臉,他也沒指望師姐真能帶他出門,但真被拒絕的那一刻還是止不住的失望。
“師姐……你就帶上我吧!”
□□靈徑直走向院中,伸手摸了摸馬。
這兩匹馬是前年爹爹差人送過來的生辰賀禮,栗色的馬匹毛發光亮順滑,名曰驚鴻,另一匹通體白色,鬃毛也格外的亮麗,名曰躍雪。皆是上等的名駒,日行千裡,不在話下。
這兩匹馬跟着她整日待在這深山老林裡,也是屈才了。
□□靈假裝無視了洛小北再次探過來的腦袋,隻說道:
“姐姐我此行有要事在身,可沒工夫帶你玩。”嘴上雖是拒絕,卻也順便安慰道,“山高路遠累得很,你就乖乖在家待着,師父雲遊估計也該回來了,到時候,有你忙的!再說了,這不是還有小紅陪你呢。”
說着,拉起了驚鴻的缰繩,轉個頭的功夫發現沈策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後。
負手而立,面若止水,風雅渾然天成。
□□靈見這場面,不禁感歎,真不是什麼人都能在朝廷裡混的,明明昨晚還急得要連夜趕路,這會倒沉靜得像是路過看風景的閑人。
關于喜怒不形于色這本事,她還是道行太淺。
“沈公子,早啊!”
“華姑娘,早。”
優雅,實在是優雅!
□□靈不見他身邊跟着的侍從,問道:“就你一人?你朋友呢?”
“他先走一步。”沈策答道,眼神落在了面前這匹白駒身上。
比京城禦馬司的上等馬還好,如此良駒,她竟有兩匹。
沈策微微挑眉,眼裡多了分興緻。
二人倒也沒有多言,各自翻身上馬。
洛小北見計劃落空,悲戚戚地将一袋吃食系在馬鞍上,道:“那師姐你們路上小心,這些吃食你帶着,可别餓着肚子。”
“還是我們小北會疼人。”□□靈寵溺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眼睛被笑意浸得格外明亮。
“走啦!”
說着單手抓着缰繩,輕夾馬腹,馬兒便默契地跑了起來。
沈策默默将一切看在眼裡,不急不緩地拉起缰繩跟了上去。
許久不曾縱馬,□□靈本想甩鞭痛快的奔馳一會,又想着沈三郎初次騎這等烈馬,不知能否适應,正要回過頭去,沈三郎已行至身側。
俊俏郎君,身騎白馬,馳騁春風,□□靈心想,這樣的場面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四目相對之時,二人似乎有了某種默契,竟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前方,向□□坐騎使了勁,驚鴻躍雪微微一嘶,揚首奮蹄,直沖那黃土煙塵的小道,飛奔而去。
暮色四合時,□□靈勒住缰繩,望着遠處層巒疊起的山頭若有所思。
初春的山林蒸騰着潮濕的霧氣,眼看着要将最後一絲天光也吞噬殆盡。
“今天趕不到驿站了。”她翻身下馬,尋了處平地,将馬拴好。
一路上沈策始終沉默,此刻卻開口問道:“華姑娘經常走這條路?”
從靈山到此地,途徑多個拐角岔路,她幾乎沒有猶豫,說明這條通往颍州的路她經常走,又或者說,通往北境的路,她也如這般熟悉。
這話聽着,□□靈以為他是懷疑自己帶錯了路,笑道:“走小路有走小路的好處,自然也有它的壞處,咱們今日的腳程已經比走官道快了半日,隻是路上确實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我瞧公子也不像是嬌貴的人,今晚就先湊合湊合?”
沈策見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不禁失笑,悠悠然走至一石塊處坐下:“華姑娘誤會了,在下是個粗人,風餐露宿倒無所懼,隻是連累姑娘随我一同吃苦,内心難安罷了。”
“無妨,誰讓你長得這般好看呢!”□□靈将背上的行囊往地上一甩,墊在積滿落葉的枯木上。
其實這也是她第一次露宿山野,從前雖然也經常走小道,但不似今日這般趕,會在日落前繞一段路找個客棧落腳。
但說起嬌貴,她應是比這位來自京城裡的達官顯貴好多了,想到此處,□□靈眼光不自主地轉向了沈策。
但顯然,這位達官顯貴野外生存的能力比她強。
撿樹枝,生火堆,布置絆繩警戒,還順便給馬喂了草。
這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無可挑剔。
夜色沉了下來,兩人相對無言,各懷心事,火堆噼啪偶爾炸出一粒火星,又瞬間冷卻。
□□靈攏了攏披在身上的披風,還好小北細心,在包裹裡放了件披風,這會正好派上用場。
她率先打破了沉默:“沈公子此去颍州可是與人相約?”
這女人果然在試探他。
沈策擡眸看向□□靈,悠悠道:“是。”
随後收回了視線,又補了一句:“也不是。”
他撿起一個木棍,撥了撥火堆,火苗頓時往上竄了一些。
“說了跟沒說一樣。”□□靈早知這人戒心甚重,從他嘴裡打探不到消息,索性不再說話,空氣又恢複了寂靜。
入了夜的山野比想象中還要冷,□□靈稍稍往火源蹭了蹭,跳動的火光為她的臉龐蒙上蟬翼般的暖紗。
沈策察覺到了她的冷,沉吟片刻後,擡手指了指前方,道:“方才我見那裡有一淺洞,隻不過……”
“你不早說!”一聽說附近有山洞,□□靈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騰地一下起身,撿了根火把就往那個方向走去。
早說有山洞,也不至于吹這麼半天冷風,長夜漫漫,真吹一宿凍傻了怎麼辦!
沈策話未說完,見□□靈自顧自地往前走去,略顯無奈,也挑了根火把跟了上去。
姑娘家家,膽子還挺大!
這天确實冷了些,若能在山洞裡避避風或許會好些。
剛到洞口,隻聽啪嗒一聲,火把掉落在地,走在前頭的那道身影突然旋身,整個人撞進了他的懷裡。她右手還保持拿火把的姿勢,左手卻無意識攥緊他腰側的玉帶。
兩人的呼吸同時一滞,誰也沒有預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貼近,沈策的手指不自覺顫了顫,呼吸灑在懷中女子的耳邊,溫熱之餘,絲絲發香萦繞在鼻尖。
順着她身後看去,山洞裡空無一物,沈策輕輕将火把前傾了些,發現洞壁和地上皆有血迹,看起來已經幹了有一段時間,雖不算觸目驚心,但确實有點醒目,想來應是山中野獸捕獵或厮鬥時留下的,也有可能曾有受傷的人在此處逗留。
沈策的視線落回胸前,微弱的火光映照出女子緊張的側顔。
看她的反應,莫非,怕血?
“我……我們還是到外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