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觸碰,讓她心髒驟縮。
隻聽頭頂上一個沉靜的聲音道:“不用看了,已經死了。”
方才聽那利刃射入骨頭的聲音,場面想必極其難看。
他這是……怕我見着血?
□□靈心弦顫了顫。
這是他們第二次貼這麼近,她隻要一仰頭就能蹭到他的下巴,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由上而下,□□靈不免有些局促起來,卻又不甘示弱地擡眼,對上了那雙幽深的雙眸。
“沈公子,你的仇家還真不少。”
沈策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揚了揚唇線,不動聲色地将軟劍收回腰間,淡然道:“你怎知這是我的仇家,而不是你的?”
他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這些人的身形和招數不像訓練有素的殺手,應是江湖人士,這種水平的雜碎,若是沖着他來的,那背後之人未免太蠢。
若是沖着鎮北将軍之女來的,倒說得通了。
畢竟綁架一個從小放養山間的弱女子,幾個江湖大漢足以。
“不是你的,難道是我的嗎?”□□靈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我這人向來低調做人,低調做事,一不尋釁滋事,二不賭博欠債,哪來的仇家。”
說話間,她轉頭蹲下身子,查看那些被她打倒在地的人,她随手拎起一把長刀,待看清刀柄上的标志,神色漸漸凝重。
這些人是京城來的。
與上次靈山腳下那批人不同,這次的刺客武功明顯差了很多,難道真如沈三郎所言,這些人有可能是沖着她來的,可他們怎麼會知道她的身份?襲擊她又是為了什麼?
隻有一種可能,京城裡有人在查她的身份,這七年來,若有心之人稍加探查,要知道她的身份不難,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她下手……
□□靈心裡猛地一驚,爹爹真的出事了!
她倏然回頭,一改往日淡然的模樣,神色嚴肅。
此刻,能給她答案的,恐怕隻有眼前這個人了。
“沈公子。”
“華姑娘。”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靈搶先問道:“你究竟是什麼身份?”
荒涼的茶攤頓時靜悄悄的,沈策臉上有細微的神情波動,并未逃過□□靈的眼睛。
“你是朝廷的人,對吧?”
沈策嘴角微動,朝她走了兩步,遲疑須臾道:“是。”
□□靈眼神顫了顫,雖然一早就知道答案,但親耳聽到他承認,還承認得如此坦然,心裡不免泛起怒意。
“你此番去颍州,可是為了鎮北将軍?”
她的語氣漸冷,沒有心情和他兜圈子了。
沈策嘴角微微上揚,她的心思确實敏銳。
“姑娘是以什麼身份問的,靈山上的華姑娘?還是——”他眼底劃過一絲審視,道,“還是将軍府的司徒小姐?”
□□靈冷眼擡眸道:“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此人果然城府頗深,恐怕靈山下的刺殺也是他一手策劃的。
沈策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清冷的長眉微挑,道:“靈山下遇刺雖在意料之内,但被姑娘所救确是偶然。”
“偶然?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就變成了輕飄飄的偶然二字?”□□靈眯起眼睛,手指捏得咔咔響。
老娘可是冒着見血的風險出手救你,不想着怎麼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就算了,還敢欺瞞于我!救這個男人,真是虧大了!
“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定當湧泉相報,雖識破了姑娘身份,但想來姑娘隐藏自己的真實身份應是有所苦衷,所以便隻能當做不知道了。”
這一番話倒是有理有據,滴水不漏。
□□靈不得不懷疑起此人是不是有讀心術,竟能知道她内心所想。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應當知道我此去颍州所為何事。如果你還念着我對你的恩情,便老實告訴我,你——去颍州作甚?”
沈策直言不諱道:“告訴你也無妨,在下此番奉命護送鎮北将軍進京。”
“護送?就你一個?”
□□靈聞言嘴角抽搐,滿臉寫着“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就憑你?身中劇毒,連内力都用不了,這一路上還得我護送你呢,更何況,我爹可是征戰沙場的大将軍,用得着你護送嗎?”
真當她沒見過世面啊?所謂護送,好歹也多派些人吧。
果然,這男人嘴裡沒一句實話。
沈策見她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意思,故意轉過身去,漫不經心道:“你可以不信。”
“你們這些當官的,心眼子比馬蜂窩還多。”□□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往外走了幾步翻身上馬,“是真是假等我見了我爹自會知曉,要是讓我知道你騙了我……”
“如何?”
沈策擡眸望向她,那副表情好像在說:怎麼,你還想殺了我?
“我就把你綁回靈山,天天吊在屋檐下逗狗!”
說完一揚馬鞭,騎着馬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策站在原地,回味起她最後說的那句話,不自覺輕笑道:“倒是個不見血又磨人的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