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公主亦不例外,見車上男子迤迤然下了車,身姿挺拔,優雅從容,心下頓時一喜,正欲起身上前時,忽的看見車上下來了一個女子。
她的笑容瞬時凝住,眼睛定格在那名女子身上。
周圍人皆議論道:“國師身邊竟然出現了女子?
“這女子是個身份,怎如此眼生?”
……
似是感受到了注視,□□靈朝圍獵台的方向看去。
她本就生得明豔,眉目間又有一股不怒自威的英氣,四目相對,嘉敏公主竟覺氣勢上落了下風。
外圍官道上疾馳而來一隊人馬,驚起塵土飛揚,領首那人紅衣金冠,意氣風發,□□的烏骓馬揚蹄長嘶,一騎絕塵,直至入口處方勒住了馬。
“願賭服輸。”來人正是甯王趙嶼,他單手控缰,笑道:“你院裡那壇梨落白歸我了!”
紀明無奈搖頭,笑道:“行,改天我親自送上門!”
忽的瞥見什麼,他揚了揚下巴激動道:“你看!”
趙嶼順着方向看去,臉上的笑意斂了幾分。
是她!想不到竟然會在此地見到她。她怎會與國師同行?難道她是國師的人?
場中二人一黑一白,一剛一柔,身上皆帶着寵辱不驚的淡然,仿佛天生就該并肩而立。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靈身上。
面容清麗絕倫,青絲高挽,墨色勁裝緊裹着腰身,幹淨利落中透着幾分飒爽。
他們的出現,讓原本喧鬧的圍獵場驟然安靜了一瞬。
□□靈縱觀全場,饒有興緻地調侃道:“看來國師的威名不是吹的,還挺有震懾力的。”
“過獎。”沈策不以為意,徑直往看台上走去。
國師的座位僅次于皇帝,與皇子相對而坐。
座位上設有金絲軟墊,伺候的小太監遠遠瞧着國師身旁多了個女子,料想其身份定不簡單,機靈勁一上來,忙遣人又取了一塊軟墊來,思慮再三後卻不敢輕易放下,擔心一不小心會錯了意,招了大麻煩,隻得雙手呈着軟墊,等待國師發落。
沈策從容坐下,長風站其身後,扶劍而立。
□□靈學着他的樣子,也站在一旁,習慣性地負手而立。
那小太監見狀,心下松了一大口氣,慶幸自己沒有自作聰明,正欲将軟墊撤下,忽聽沈策道:“坐。”
□□靈垂眸,對上了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睛。
她原本想着以侍衛的身份跟着沈策進來,再另做打算,借着他的名号,行事肯定更方便些。但若和他并肩而坐,在外人看來,豈不奇怪?換句話說,未免太高調了些。
見她站着不動,沈策唇線一揚,低聲道:“好歹是堂堂國師的侍妾,怎好讓你這麼站着?”
一聽侍妾兩字,身後的小太監心下一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軟墊鋪好,又火速退下,速度之快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垂首間偷偷瞧了一眼沈策,生怕被他發現了疏漏。
□□靈的眉毛挑得老高,眼睛就差沒在他後腦勺上盯出個洞來。
當時在颍州套他手下的情報,他果然還記仇呢,這是借勢要拉着她往坑裡跳啊!
她雖看透,但也不推辭,順勢坐下貼着他耳邊道:“國師大人平白多了個侍妾,就不怕朝中衆臣議論?”
再說了,她這身裝扮,哪裡有半分侍妾的模樣。
沈策輕笑道:“我是國師,又不是和尚,身邊多個美妾有何奇怪?”
随即看向對面坐着的男子,緩聲道:“你說是吧,端王殿下?”
端王?聽到這名字,□□靈心中一突,猛的擡眼看向對面那人。
金冠束發,面帶微笑,眉眼間似透着陰鸷又轉瞬即逝。
他就是一手策劃通敵案,要置爹爹于死地的人?
□□靈面上不動聲色,看着趙峋的眼神卻多了幾分冷冽。
趙峋饒有興緻地答道:“國師說得是。”
眼神卻毫不掩飾地停留在□□靈身上。
此時,場外傳來太監的尖聲唱喏——
“聖上、靜貴妃到——”
場中頓時肅靜下來,衆人皆起身行禮。
一陣幽香撲鼻,□□靈俯首間輕擡眼皮,眼前女子一身水藍色宮裝,廣袖随風飄曳,步履生香。
“免禮。”趙存淵眼神掠過沈策和□□靈二人,并未多言。
趙嶼和趙嫣同時過來,端莊乖巧地行了個禮:“兒臣參見父王、母妃。”
趙存淵微微颔首道:“免禮。”
二人站直身體後,皆忍不住往國師的席位看去。
嘉敏公主開口道:“敢問國師身邊這位是?”
看那女子與國師同席而坐,她多少也能猜到二人關系特殊,隻是不問個清楚,她今日恐怕坐立難安。
沈策端着茶杯,指節撚着杯蓋,撇了撇上面的浮沫,眼皮子都沒擡,道:“靈兒,還不給公主殿下行禮?”
靈兒?趙嫣聞言,笑容一滞。
如此親昵的稱呼竟然出自國師之口,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靈渾身上下打了個激靈,靈兒?她沒聽錯吧,随便叫個阿香阿紅她都能接受,叫靈兒?想惡心死誰呢!
心中雖暗罵着,面上卻是莞爾一笑,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妾身參見公主殿下。”
“你是……國師大人的侍妾?”趙嫣纖手在袖子裡悄然握緊,不可置信的眼神朝沈策看去。
她曾幾次向沈策示好,可他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她本以為沈策便如傳聞中那般不近女色而已,可如今他身邊卻出現了侍妾!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臉面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靈坦然道:“正是。”
趙嶼聞言心下一震,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她明明身手不凡,氣質出衆,如風一般灑脫自在的女子,怎會甘願與人做妾?
靜貴妃見一雙兒女的眼神皆落在國師二人身上,個中緣由,她也能猜到幾分,朱唇輕啟道:“能得國師青睐的女子,想必定有過人之處。你們二人還不快入座。”
沈策似笑非笑道:“過人之處沒有,磨人的本事倒不少。”
此話落在衆人耳朵裡,甚是暧昧。加之沈策眼裡莫名湧動的幾分柔情,讓人不自覺聯想到了其二人的情意綿綿。
場面隐約有些尴尬,趙嫣拂袖無言,悶聲坐到了靜貴妃身旁。
趙存淵暗歎道,面上再怎麼殺伐無情,内心終歸是少年脾性,逃不過一個情字。
他緩聲道:“夠了,開始吧。”
趙存淵今日一身玄金獵裝,踱步至台前,台下衆官屏息噤聲。小太監呈上了禦用的穿雲弓,隻見他彎弓搭箭。
“嗖——”的一聲白羽箭破空而去,百步之外,一隻金翎雉雞應聲而落。
“萬歲!"禁軍齊聲高呼,聲震山林。
趙存淵含笑收弓,目光掃過台下躍躍欲試的年輕子弟:“今日春獵,以武會友。獵物最豐者,賜朕禦用的龍嘯劍一柄。”
此言一出,台下衆臣議論紛紛。
龍嘯劍與鳳鳴刀本是一對,七年前鎮北将軍司徒晉赴任北境前,聖上曾将鳳鳴刀賜給了他。
如今司徒晉背上罪名又下落不明,鎮北軍群龍無首,軍心不穩,難怪聖上會在此時舉辦春獵,看來是要在朝中給鎮北軍再擇一主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