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無聲，羅生門的殘垣在鏡頭前鋪開一片灰白的肅殺。

早川秋穿着渡邊綱的戲服立于石階之上，刀鋒斜指地面，雪花簌簌落在他的肩頭，又無聲消融。

女裝的茨木童子的戲服在風中獵獵翻飛。

導演喊了“Action”，刀光驟起——

早川秋的斬擊淩厲如朔風，刀刃破開雪幕，寒芒一閃，直逼茨木童子的咽喉。

按照劇本，這一刀會被格擋，而後茨木童子反手擒住他的手腕，将他摔進雪地裡。

可就在刀鋒即将相觸的刹那——

“不對不對！秋！你這樣砍太沒勁了！”

帕瓦的聲音猛地在片場的寂靜裡炸開。

她不知何時爬上了場邊的道具箱，粉色頭發上落滿雪粒。

她揮舞着用血凝結的太刀，在空中胡亂劈砍，嘴裡還配着音效：“唰！咔！轟——！”

“要像這樣！先轉個圈！再跳起來！然後‘嚓’地一下把手臂砍飛！”

她一邊喊，一邊蹦跶着演示，差點一腳踩空栽進雪堆裡。

導演的臉黑得像鍋底，場記手忙腳亂地沖過去拽她：“帕瓦小姐！不能幹擾拍攝！”

帕瓦扭動着掙脫，理直氣壯：“本大爺是在教他正确的砍惡魔方式！你們這群人類懂什麼！”

早川秋的刀僵在半空，額角青筋隐隐跳動。茨木童子的演員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戲服袖子都快扯破了。

導演深吸一口氣，看了看表，終于忍無可忍地宣布：“……先吃飯！”

雪仍在下，早川秋收刀入鞘，指節捏得發白。帕瓦得意洋洋地湊過來：“怎麼樣？本大爺的指導厲害吧？”

早川秋沒理她，徑直走向休息區。身後，帕瓦還在喋喋不休：“下次砍惡魔記得要跳高點！不然不夠帥——”

場記分發完午餐

帕瓦的筷子如掠食的鷹隼，倏地叼走了早川秋便當裡最大的一塊烤肉。

早川秋望着空了的便當格，連歎息都輕得聽不見。

在望向電次。

電次已是躺屍狀态了。

他打着飽嗝，米粒黏在他的下巴上，七八個空飯盒東倒西歪地攤着，他制服扣子崩開了兩顆，滿足的拍着隆起到誇張的肚皮。

賀山瞬子帶着新的情報來了走了過來，指尖點了點角落裡那個低頭削蘋果的女人。

“小影。奈良彌生的專屬替身。”

小影的側臉在昏暗的燈光下像眉眼确有七分像奈良，但嘴角下垂的弧度更硬。

她削蘋果的手突然一頓，刀刃卡在果核裡，汁水順着指縫滴到裙擺上，洇開一片透明的濕痕。

電次吹了聲口哨：“哇哦，替身演員？那她是不是也能演奈良的床戲？”

帕瓦的鼻子抽動兩下，粉色頭發炸開：“臭死了！她身上有和北條一樣的酸味！”

早川秋沒說話，目光落在小影腳邊散落的劇本上——每一頁奈良的台詞都被紅筆狠狠劃掉，邊緣焦黑，像是被火燒過。

賀山瞬子将情報部從神社裡找到的，寫着小影名字的繪馬遞過來。

木質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希望奈良彌生去死。」

"她在淺草寺求的。"賀山的指尖撫過那些凹痕，"據說是深夜獨自去的，穿着奈良送她的舊外套。"

電次吹了聲口哨："哇哦，這女人連恨人都要穿情敵的衣服？變态啊！"

帕瓦一把搶過繪馬，對着光線翻看。

"替身演員……"早川秋低聲重複，"也就是說，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奈良的每一個動作，每一處弱點。"

賀山點頭："嫉妒惡魔最喜歡這種宿主——永遠活在别人的影子裡，連恨意都見不得光。"

"《羅生門·雪夜》，第37場，第4次——"

"Action！"

場記的聲音像一把鈍刀，猛地劈開了片場凝滞的空氣。

風扇嗡鳴着轉動起來，發出低沉的咆哮。造雪機的噴出人造雪霧，簌簌地落下來。

茨木童子的演員微微擡了擡下巴，他的眼神裡帶着點挑釁。

"渡邊大人。"他念着台詞，像女人一樣整理着鬓邊的頭發，"您這樣的大人物，卻要弑母嗎？"

雪花落在早川秋的眉骨上，又迅速消融。

"我的刀，"早川秋繼續說，"隻斬厲鬼。"

……

而另一邊，電次和帕瓦已經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小影身後。

電次蹲在道具箱後面，壓低聲音：“喂，帕瓦，我們該怎麼套話？”

帕瓦舔了舔嘴角的烤肉醬，自信滿滿：“看本大爺的！”

她猛地跳出來，雙手叉腰，粉色頭發炸開：“喂！替身女！你是不是嫉妒奈良彌生？！”

小影削蘋果的手一抖，刀鋒差點劃破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