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攸甯也沉默了很久，心中原本因為她不告知自己而滋生的一點點氣性就那樣散了，随之起來的是不斷攀升的懼怕，叫他如鲠在喉，甚至不能說出一個字來。

過了不知多久，葉蓁蓁才聽見一聲很輕很輕地懇求，“蓁蓁，不要放棄，好不好？”

她看過去，對上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周攸甯的眼睛很大，眼角很鈍，是那種微微圓潤的弧度，讓他在認真看着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帶着小狗一般的真誠，可當他神色淩厲的時候又會叫人心生懼怕。

可是葉蓁蓁見到的總是這樣一雙濕漉圓潤的眼睛，每每見了，心就軟下去，好像什麼決定都能夠為他更改，為他舍棄。

她的心跳倏然加快了些許，在沉默的氣氛裡，她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聲一聲地敲擊着耳膜，讓她微微有些失神。

“我……”葉蓁蓁唇瓣微動，她能感覺到自己不斷的動搖，甚至心中的那杆天平其實已經傾斜了。

“蓁蓁，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周攸甯盯着她，眼神從未在她身上離開，微紅的眼眶，顫抖的唇瓣，無一不在昭告着他的挽留，他的害怕，他的惶恐。

“不是。”葉蓁蓁很快就否決了他這個念頭，他待她很好，這數月的陪伴和幫助，她都記在心中。

“那是為什麼？”周攸甯似乎打定主意要問個分明，眼神将她緊緊困住，步步緊逼的話語奪口而出，“是因為今日的事情？我本想幫你的，可是我又覺得你定然想要自己解決。又或者是因為我……”

“我……”他想了半天都沒明白到底是什麼事叫她轉變了心意，巨大的恐慌讓他這個戰場厮殺尚且面不改色，刀劍加身尚能全身而退的人說出的字句發抖，字不成音。

“不是。”葉蓁蓁無奈，重重地打斷他的反省，也不忍心再這般為難他，“周攸甯，你很好，真的！”

她認真地看着彷徨無措的周攸甯，說的每一句話都很真誠，“隻是我太膽小了，我怕我沒有能力去同你共擔風雨，我要的東西不多，我隻想守住身邊這一點點溫暖，可是我們在一塊兒，像今日這樣的事情就會更多的發生，我不知道到時候我還能不能……”

葉蓁蓁仔細同他訴說自己的顧慮，将自己害怕的事情一一道了分明，卻突然被周攸甯一把攥住了手，她嘴裡尚未說完的話便卡在了喉嚨裡再說不出來了。

握住她的那隻手寬大溫暖但是卻在發着抖，她心裡的那個角落塌陷的更加厲害了，以至于不自覺地便回握住了他。

“蓁蓁，你願意相信我嘛？”

葉蓁蓁直視着他赤忱的眼神，隻一眼卻再也移不開。

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在那些顧慮尚未落地的時候，他隻是一句願意相信他嘛？她便已經做出了選擇。

先前的那些猶豫害怕此刻卻不知怎地化成了無聲的淚水，靜悄悄地從她的臉側落下，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悄無聲息地撒落在地。

後知後覺的委屈和無人可訴的害怕突然如泉水一般爆發，叫她不能忍受地哭了出來。

周攸甯疼惜的看着她，無聲的為她擦拭着雙頰的淚珠，粗粝的拇指拂過嬌嫩的臉頰，小心翼翼的動作彰顯着他對她的珍視。

“别哭。”周攸甯輕聲地安慰她，隻可惜嘴笨的很，半天也隻說出來兩個字。

葉蓁蓁這時候還沒有意識到，有些心動便如春雨，它來的悄無聲息，卻又滋潤萬物。讓人在對方面前時無法強撐着堅強和振作，隻希望能用對方的肩膀作為依靠，能卸下一身的疲憊，去訴說自己的委屈。

斷續的哭聲停歇，葉蓁蓁低着頭自己捂着臉不敢看他，隻覺得自己變得好陌生，突如其來的脆弱連她自個兒都不能說個分明可難堪和尴尬卻率先湧上了心頭，讓她幾乎擡不起頭來。

“對不起啊，我好像又失态了，叫你看笑話了。”葉蓁蓁頗有些難堪，不知自己為何在周攸甯面前總是接二連三的丢臉，這會兒隻覺得好沒面子。

周攸甯哪裡還敢笑話她，方才她突然反悔幾乎将他的心跳都給吓停了，這會兒都還沒能徹底擱下呢。

周攸甯安撫地給她一個笑容，隻是那笑容略有些勉強。其實他沒有告訴她的是方才有那麼一兩秒鐘他也挺想哭的，幸好她又收了悔婚的打算，不然他怕是也得失态了。

等葉蓁蓁平複好心緒，她發覺眼睛有些痛，便伸手輕輕摸了摸，哭紅的雙眼微微發腫，像兩個核桃一般，她頓時又覺得好沒面子，恨不能當場挖個洞鑽進去。

“其實，我平常并不愛哭的。”她試圖為自己辯解一二。

“你笑什麼？”見周攸甯避開她的視線，偏頭輕輕笑了笑，她耐不住給了他胳膊一下，又重重地強調了一遍，“我是說真的。”

“我也不知為何，在你身邊總是忍不住情緒，平素我不會這般失态的。”葉蓁蓁看着他說的很是認真，将心中的疑惑全盤托出。

周攸甯微微一愣，方才的笑意順着嘴角一點點擴大，蔓延過眼角彎成了兩彎圓圓的月牙兒，眼裡的愉悅滿的幾乎快要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