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的馬蹄踏碎沉寂,前行的隊伍聽見後頭追攆的馬蹄聲,紛紛向後投去視線。
“那好像是将軍?”隊伍中的将士看着近前的黑影,輪廓一點點清晰,周攸甯的臉逐漸在光影中顯現。
“将軍今天有哪裡不太對啊……”邊上的士兵接着話,說不上來哪不對勁,但總覺得與平常不同。
“是有點。”最先開口的那名将士點頭附和。
周攸甯趕上隊伍才稍稍放慢了速度,馬兒方才撒歡奔跑的架勢停落了些,恢複成正常的行進速度。
“将軍!”看見他的将士們招呼着。
周攸甯眉尖微微上挑,帶着一點飛揚的弧度,喉間帶着一點難以抑制的笑意順着唇間的話飄出來,“嗯。”
“全軍全速前進,盡快趕往淮南!”他高聲一喝,又催動着□□的駿馬疾馳向前。
他在軍隊中的威懾不可小觑,隊伍所有人齊聲回道:“是!”
随軍出發坐在馬車上的工部官員們不明所以,隻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齊呼,下一刻方才慢悠悠的行進速度空前加快,原本安穩在車廂中晃悠着還十分惬意的衆人下一瞬便被颠的七葷八素,搖的幾欲作嘔。
周攸甯渾然不知,騎着馬一騎絕塵,帶着整軍飛快地奔赴淮南。他覺得自己的心輕飄飄的快要飛起來,恨不能自己生出雙翼,能快些修建好河道。
他想他要快一點,再快一點,他已經忍不住想要回到他新婚的妻子身邊,要抱住她同她表一表心中的滿腹柔腸。
越是想,他臉上的笑意就越是張揚,方才出發便已歸心似箭,騎馬的速度更是快到飛起。
後頭跟着吃力的大部隊都有些面有菜色了,方才說過話的一個将領忽然意識到不對,他大聲一句呼喊,瞬間将衆人的視線吸引過去:“我知道了!”
“什麼?”邊上人搭着話。
“我知道将軍今日哪裡不對了!”那人一臉笃定的笑容。
“哪裡不對?”
“今日将軍一直在笑,十分開心的模樣。”
聽了他這話,其餘人想了想,好像真是這麼一回事,尋常的将軍少見笑顔的,平素雖與他們混迹于一處,可很少今日這般……這般……
蕩漾!對!就是蕩漾的笑意,看着好像春日花開那般,帶着絲絲甜味的那種笑!
行軍數個時辰,清早出發,到了停歇的驿站,比原先的計劃快了幾近一半,行軍隊伍的臉色都有些疲倦了,他們不由想:這莫非并不是去修建河道,而是去奔襲攻城。
隊伍跟上雖有吃力,但到底他們經常操練,身體素質還是強勁的,但那幾位工部官員可就遭殃了,各個被馬車颠簸的面無人色,有幾個身子弱些的下了馬車便腿軟,整個人往地上栽。
周攸甯碰巧路過,扶了一把差點栽倒的工部侍郎,“左大人,腳下小心些,可要走穩當了。”
左仲明白他一眼,剛想說話喉間翻湧着想吐,他趕緊拂開周攸甯往驿站旁邊去,将腹中的酸水都給吐幹淨了,整個人面色發白。
周攸甯心情好,也不嫌他吐了髒,守在邊上關切地問道:“左大人,沒事吧?”
左仲明回身就對上一張笑臉,險些吓得腿軟再次栽倒,無他,實在是周攸甯笑得太過瘆人了。
周攸甯作為燕國戰神,為着領軍威嚴,他多是肅着臉,少有笑顔,平素上朝他來得少,可每每見了也是一副嚴肅端謹的模樣,哪像現在臉都快笑爛了。
雖說他長得不差,可驟然見到與平常所知相悖事物,任誰都不免驚悚,左仲明自然也不能免俗。
左仲明隻覺得這位平武侯大抵今日有病,等後頭休整用飯時,周攸甯的種種表現更是加深了他的想法。
“左大人,嘗嘗這個,雖是粗食,可是這附近農戶種的,頗為新鮮,倒不失為是山野時令的佳肴。”周攸甯坐在條凳上,兩條長腿跟收不回去似的大敞着,連袍擺都揮開,露出底下的黑靴。
他狀似不經意地一筷子筍掉在了地上,又十分不小心地驚呼出聲,“呀!怪我,手不大穩當。”
左仲明無語地看着他奇奇怪怪的動作,順着視線看落在地上的筍,還未看清楚什麼,就看見平武侯的長腿伸過來,直接伸到了他的眼前,他一臉莫名其妙。
周攸甯卻十分“不好意思”地說道:“左大人定是想誇我這新靴子不錯吧。”
不是,我不想!你不要污蔑我,左仲明看着他十足無語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