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荷問:“可說了是何事?”
春蘭搖頭:“沒說,但從韓嬷嬷闆着的臉孔來看,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蘇荷從案前起身,“給我更衣,去正院。”
兵來将擋水來土淹,先去看看再說。
此時正院。
梅子正捧着偷來的藥渣任老夫人細細察看。
嘴上不免添油加醋說幾句:“老夫人,這确實就是避子湯的藥方,您看這個是麝香,這個是炖過的紅花。”
徐氏仍有些不敢置信,将藥渣拿在手裡細瞧,不時還嗅一嗅氣味。
旁邊的張倩兒也插言:“這确實是避子湯無疑,梅子起先将藥渣拿到我面前時我也是不信的,還因此特意去府外尋了好幾位郎中來驗看,幾位郎中的說法一緻,此藥渣就是避子湯。”
随即趁機挑撥:“大姑,您終歸是太心善、太縱着少夫人了,你說她這……不是想讓謝家斷子絕孫麼?”
自上次為妾之事被拒後,她從此恨上了蘇荷。
她覺得這個女人表面上溫順無害,實際則是兩面三刀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她明明已經妥協了——已經甘願為妾了,可子谕哥哥卻還是拒絕了她,還是那般不留情面,這其中定然是蘇荷在搗鬼,定然是蘇荷吹了枕頭風。
于是她暗中對梅子略施恩惠,讓她緊緊盯着春華院的動靜。
但凡是人,必定會有錯漏。
但凡發現她的錯漏,便可一招制敵。
果然,她如願以償。
那蘇荷縱有千好萬好,僅一條不生育,便犯了七出之條,無子。
謝家便可堂而皇之地休了她。
張倩兒想到此,嘴角浮起得意,繼續火上澆油:“依我看,這少夫人就是仗着子谕哥哥的寵愛而不将大姑放在眼裡,此次大姑定不能心軟,定要給她點顔色瞧瞧。”
徐氏斜她一眼:“看來,你這是将梅子也收買了?”
張倩兒一愣,故作委屈:“大姑怎能這般誤解我,我不過是見梅子被趕出房間心裡不平,故爾與她多聯絡了幾回,終歸,我這都是為了大姑考慮啊。”
徐氏歎了口氣,朝梅子揚了揚手。
梅子會意,後退兩步,小心翼翼将藥渣放到了幾案上。
徐氏軟聲安慰:“上次的事,你勿要往心裡去,更勿心生怨恨,一切須得慢慢來,畢竟,咱們都是一家人。”
張倩兒撅了撅嘴,低頭絞着手裡的帕子:“我當然不會往心裡去,反正……我一切都聽大姑的。”
徐氏欣慰地笑了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話剛落音,韓嬷嬷進屋禀報:“老夫人,少夫人來了。”
梅子聞言面色一白,閃身躲到了屏風後頭。
徐氏也坐直身子,道了聲“快傳”。
蘇荷款款進屋時,屋内充斥着詭異的寂靜。
張倩兒和徐氏皆沉沉盯着她,連向來小意的韓嬷嬷也垮着臉。
蘇荷穩住心神,福身朝徐氏施了一禮。
随即,張倩兒也起身朝蘇荷施了一禮,嘴上免不得要陰陽兩句:“請少夫人過來一趟不容易,讓我們好等啊。”
她目光灼灼、滿面得意,明顯是小人得志,與之前示弱賣慘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蘇荷料定今日一行,會有大坑在等着她。
她說:“我是來見母親的,要等,也是母親久等。”
張倩兒一哽,一時語塞。
随即咬了咬牙,甩袖坐到了徐氏身側的玫瑰椅裡。
徐氏神色肅穆,甚至都懶得拐彎抹角,直接指着案上那一小堆藥渣:“你可知這是什麼?”
蘇荷看了眼藥渣,胸口一緊,瞬間了然。
原來今日這坑,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她不慌不忙:“這不是藥渣麼,母親何出此問?”
徐氏冷着臉:“你可知這是什麼藥渣?”
她回:“兒媳愚笨,不知。”
徐氏一字一頓:“這是避子湯的藥渣。”
蘇荷沉默,以靜制動。
徐氏又說:“且還是從你春華院裡發現的。”
蘇荷神色淡淡,坦然迎視徐氏的目光。
她問:“莫非母親在春華院裡安插了眼線?”
徐氏的面色愈發難看:“這裡可是謝家,我想知曉家裡何處的情形便可知曉何處的情形,莫非還要跟你打聲招呼?”
蘇荷微微一笑,答非所問:“母親的眼線是梅子吧?”
躲在屏風後的梅子吓得一個趔趄,大氣不敢出。
一旁的張倩兒實在聽不下去:“大姑可是子谕哥哥的母親,亦是少夫人的婆母,少夫人這态度未免也太跋扈了些。”
蘇荷仍是不疾不徐:“梅子是眼線,倩兒姑娘則負責火上澆油推波助瀾,對吧?”
張倩兒氣得伸手指着她:“你……”
蘇荷又笑了笑:“倩兒姑娘勿要跋扈。”
徐氏對蘇荷厲喝一聲,“你休要在此七扯八拉。”
繼而逼問:“你說實話,是不是一直在喝避子湯?”
蘇荷鎮定從容,垂首答:“回母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