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興州和申和玉都被帶到了顧夫人的院子“夢雲亭”,他們都被押在院子裡跪着,主要是壓着申和玉,因為顧興州跪地很自然。
“母親,請給孩兒做主,這不知道哪裡跑來的醜八怪把孩兒推進了水裡,差點淹死孩兒!”顧興州一邊哭一邊倒打一耙,把不要臉的精神發揮到了極緻。
“明明是你大白天不要臉強迫人家女孩子,我隻不過是路見不平,出手相助,是你自己掉到水裡的,跟我有什麼關系?再說了,還是我把你撈上來的。”申和玉憤憤不平道。
“你血口噴人!分明是那丫頭勾引我在先,我隻不過推了她兩下!”
這顧興洲的無恥程度刷新了申和玉的三觀,“見過裹小腳的,沒見過裹小腦的。你家的驢一天啥事也不幹竟踢你腦袋了是吧?”
顧興洲雖然不完全能聽懂,但這并不影響他理解申和玉在罵他,氣得當場大吼起來,“你個賤奴膽敢罵人我!簡直不知死活!”
敢叫他賤奴,這申和玉忍不了,當即反唇相譏。
兩人你來我往,大有大打出手的苗頭。
“放肆!”
顧夫人穩坐高台上,她的語氣并不嚴厲,卻莫名叫人不敢忽視。
很快,申和玉救下的那個丫鬟也被帶了過來。
“雲雀,你說,今天在花園裡發生了什麼?”妙芙問道。
雲雀似乎很怕這個顧夫人手底下的大丫鬟,她吞吞吐吐地,什麼也說不明白。
顧興洲當即踹了她一腳,“賤婢!說話!”
申和玉下意識地想攔住顧興洲,隻是他一動就被家丁狠狠地壓在地上。
雲雀哆哆嗦嗦地爬起來,“什麼事都沒有……我也不知道,”她的眼睛紅紅的,說話帶着顫音,“夫人明鑒,我真的不知道。”
顧興洲得意地笑起來,“母親,這個賤奴不僅污蔑我,還害我落水,您一定要替孩兒做主啊。”
“申和玉惹是生非不守規矩,行事乖張,罰鞭笞二十,罰跪祠堂,靜思己過。”顧夫人嚴厲道,話裡的語氣不容置疑。
申和玉不可置信地擡起頭,“夫人,這女孩明顯是懼怕顧興洲才不敢說實話,您咋可如此輕易下決斷呢?”
妙芙大聲呵斥道:“大膽!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和夫人說話?”
“我說得不對嗎?”申和玉無法理解,“顧興洲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對丫鬟動手動腳,那他平日裡的劣迹可見一斑,夫人難道要姑息養奸,包庇他嗎?”
他的話音未落,一個響亮的耳光就落在他的臉上,頭被打偏到一旁,嘴裡彌漫着一股血腥味。
申和玉用舌頭頂了頂腮幫子,狠狠地盯着顧興洲,那樣森寒的目光,讓顧興洲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退完以後他又覺得被一個賤奴吓到十分丢臉,朝申和玉啐了口唾沫來挽回自己的顔面,“賤奴!再看小心我挖了你眼睛。”
申和玉猛地掙開家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上去就是一拳,狠狠砸在顧興洲那張欠扁的臭臉上。
“來人!”顧夫人呵道。
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沖上來,扒了申和玉的外衣,摁着他跪在地上,有人拿着竹杖打在他的肩膀,後背上。
申和玉的身體并不強壯,元寶說過,他從小體弱多病,闆子打在他的身上,發出沉悶又驚心的“砰砰”聲,一下接着一下,他撐不住倒在地上。
申和玉咬緊牙關,每一下重擊都讓他渾身顫抖,他的額角青筋暴起,冷汗直流,嘴角緩緩流出鮮血——一不小心咬破了舌頭。
他的手指扣在地上青石闆的縫隙當中,指甲裂開,血和土混成泥。
好痛好痛!
申和玉在心裡痛哭流涕,實在是太疼了。不過面上倒是裝得很好,一副甯死不屈的樣子。俗話說得好,死要面子活受罪,說得就是申和玉。
不知過了多久,闆子終于停了下來。
“你可知錯?”顧夫人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申和玉笑了起來,他才發現自己居然這麼蠢,蠢到居然以為顧夫人對他無感。
怎麼可能呢?她隻是礙于主母的威嚴,不想落人口舌罷了。
她的兒子是天之驕子,居然納了一個醜陋的男妾,淪為所有權貴的笑柄,她怎麼可能無動于衷呢?
她不過是在等一個時機,一個可以名正言順處理他的時機。
而他居然自己送上門來,真是蠢到家了!
申和玉兀自笑了半響,笑得咳嗽起來,“我……沒錯。”阻止禽獸有什麼錯呢?
“那你就跪在這反省吧。”
落日西沉,倦鳥歸林。空曠的庭院中隻有一抹瘦削的身影伏在地上。
空氣裡傳來微弱的食物的香氣,喚醒了申和玉已經遲鈍的感官。
他慢慢擡起脖子,眯着眼睛看到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在天邊,周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
申和玉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膝蓋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動一下就感覺到鑽心地痛。
又痛又癢,好像有一萬隻螞蟻在啃食他的身體。與之相比,背上的傷都不怎麼疼了。
他模模糊糊地想:不會死在這吧?如果就這麼死了,那也太冤了……
一雙白色的靴子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申和玉費力地擡起頭,順着衣擺往上看,隻見天青色的長袍貼合着勁瘦的腰身,寬闊的肩膀撐起整件衣衫,更顯身姿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