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和玉努力掙開被汗水迷了的眼睛,看到那張讓他一眼淪陷的面容。
是顧廷川。
也對,除了他,誰還能在顧夫人的院子裡搭理他這個被罰跪的人呢?
顧廷川垂眸看着地上的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似有不滿,又藏着些許在意,卻都被他完美隐匿。
他蹲下身,“怎地如此狼狽?”
申和玉才不管那麼多,他隻知道顧廷川來了,那他的小命就有救了,努力直起身子撲進顧廷川懷裡,很委屈地說:“你媽欺負我……”
顧廷川被他突如其來地動作差點撲倒在地,好在最後穩住了身形。
申和玉的臉貼在顧廷川的脖子上,肌膚相觸的感覺,讓顧廷川渾身都僵住了,“你先起來,我叫人送你回去。”
申和玉隻穿着裡衣,背上的傷口已經凝固了,但仍然讓顧廷川無法忍受。他十分愛潔,讨厭血腥,申和玉身上沾滿了塵土和幹涸的血迹靠在他身上,讓他十分難受。
申和玉已經暈過去了。
顧廷川抓起自己的袖子,拇指無意識地搓了搓食指指腹,手臂從申和玉身下穿過,把他抄了起來。
比他想象中的要輕一些。
申和玉在他懷裡無意識地蹭了蹭,右手抓住他胸前的一片衣襟,額頭貼着他的下巴。
他能感覺他溫暖的體溫。
顧廷川的心裡落了一片羽毛,他突然意識到懷裡的這個人是他的枕邊人,去除一切陰謀陽謀,是理論上能和他肌膚相親的人。
顧廷川心裡打了個寒戰,他并不喜有人離他這麼近。
出了門,焦急等在門外的元寶和白芨立刻湊過來。
白芨一看到申和玉居然是被顧廷川抱出來的,再一看他慘白的臉和身上的斑斑血迹,吓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大公子,申公子,他,他怎麼了?”
顧廷川隻吩咐道:“去找趙大夫給他瞧瞧吧。”
元寶聽到這話才敢大喘氣,“謝謝顧大人,我這就去請大夫!”
宋铮道:“大人,我送申公子回去吧?”
“嗯。”
顧廷川不疾不徐地掰開了攥着自己衣襟的手。
宋铮從顧廷川手裡接過申和玉,放到自己背上,背回了側院。
戌時末,宋铮來複命。
“怎麼樣了?”顧廷川并未擡頭,依然低首看着手裡的書。
宋铮:“申公子背上的傷隻是皮外傷,不甚嚴重,好好休養大半個月就能好。”
不嚴重還要大半個月才能好?
顧廷川擡頭看了宋铮一眼。
宋铮立馬接着說道:“大夫說申公子本就體弱,這才讓多休養一段時間。他還說……”
“說。”
“申公子本就體弱,以後要仔細養着,不能再受傷了,不然老了要遭罪的。”
宋铮說完,等了半天,也不見顧廷川有什麼反應,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說下去,隻好沉默地等着。
半晌,顧廷川吩咐道:“你明日去見我母親,告訴他申和玉的事我自有分寸,請她不必為此煩心。”
宋铮點頭稱是。
顧廷川轉而提起别的事情,“之前讓你查的那一小包藥粉,有結果了嗎?”
“有了,蘇大夫說那是毒藥,不僅毒,而且造價高昂,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裡面有一味寒煙草,是西域的貢品,本是香料,但如果和銀角樹的葉子加上其他草藥一起煉制,就是見血封喉的毒藥。蘇大夫說這毒藥很烈,一旦入口幾乎不可能救回來。”
顧廷川皺起眉。
申和玉把這樣厲害的毒藥放在枕頭底下,他想殺誰顯而易見,總不可能是自殺。
想起前幾日申和玉看自己的眼神,對自己的态度,都是裝的?
一股無名火油然而生。可笑他居然對這樣一個人生出恻隐之心!
顧廷川:“把側院看緊了,申和玉平日裡的一言一行,事無巨細,都要向我禀告。”
宋铮雖然不明白顧廷川怎麼突然動怒,但總歸是和申和玉有關,“是。”
那明天還去跟夫人求情嗎?
宋铮摸不準,于是他硬着頭皮問:“公子,那夫人那邊?”
顧廷川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下宋铮就懂了,“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