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大人特意讨的,我怎可奪人所好?大人的心意我領了,這茶就免了吧。”顧廷川淡然道。
申振道看他不為所動,隻好收斂自己熱絡的态度,免得适得其反。他斟酌道:“今日休沐,大人不如留在府中用飯?”
顧廷川不答反問:“和玉呢?怎地不見他?”
“小兒昨日感染風寒,現下正在屋裡休息。”
顧廷川的臉上沉下來,“怎地病了?”
申振道看着他的臉上色,暗道不好,“大夫說是夜裡着了涼。”顧廷川對申和玉的在意程度在他預料之外。
原本把申和玉送進顧府隻是希望與顧府名義上的姻親關系能讓他和申鴻闊在官場上便宜行事,至于能不能搭上顧首輔,那隻能看運氣。
如今看來當初走的一步臭棋居然盤活了,當真是意外之喜。
顧廷川要見申和玉,申振道親自把人領到房門口。
申和玉在申家不受重視,堪稱破敗的小院,無人打理的盆栽,推一下就吱吱作響的門,都在無聲地說明這一點。
顧廷川本就不好的臉色更差了。他料想到申和玉在申家的處境大概不太好,但沒想到這麼差。
擡腳走進房内,有低低地哭聲和說話聲:
“我可憐的兒……你讓為娘怎麼辦才好?”
“姨娘您寬心,大夫不是說了嗎?隻是普通的發熱,沒事的。”
“唉……”
腳步聲打斷了房内的談話,元寶和趙姨娘看到顧廷川,連忙起身下跪。
“免禮。”顧廷川說道:“您就是和玉的娘吧?”
趙姨娘起身,視線掠過顧廷川,隻覺他目光冷峻,高不可攀,讓人望而生畏,她答:“是。”
“賤妾足不出戶,見識短淺,讓大人見笑了。”申振道說,“小兒還未清醒,老夫已備好客房,大人不如移步客房,歇歇腳。”
顧廷川:“不必了,這裡即可。”
申振道一驚,“啊這……”他看顧廷川的神色不容拒絕,隻好呐呐稱是。
趙姨娘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在申振道制止的眼神裡,沉默地和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顧廷川走到床前,好像第一次見到申和玉一樣,仔仔細細地看着這個人。
申和玉的面紗被取下來了,臉上依然是大塊大塊的紅痘,唯一有神的眼睛此時緊緊閉着,皺着眉,嘴唇發白,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顧廷川坐在床邊,端起一旁的小碗,他聞了一下,是姜湯。他捏着勺子,舀了一點,貼着唇喂進申和玉口中。
顧廷川的動作很慢,他幾乎不曾有過像這樣侍候别人的經曆,因此稍顯得笨拙。
申和玉,一個男人,他的妾,怎麼之前沒想到呢?
這真是個極好的理由——隻要他是斷袖,吉安公主就沒有理由再盯着他,陛下也就可以放心了。
吉安是先帝最寵愛的女兒,她的公主府比很多王爺的府邸還要奢華。有傳聞說,先帝曾經動過立她為皇儲的意思,不過最後不了了之。
但曾經待在先帝身邊的顧廷川知道,那不是傳聞。先帝确實想過,隻不過他剛有這方面的苗頭,就被幾位朝中重臣旁敲側擊地勸谏,暗中阻止。
先帝為了彌補,才給了吉安連皇子都無法企及的尊榮,食邑萬戶,紫儀宮永遠是她的寝宮,隻要她願意,可以随時進入皇宮,哪怕她出嫁了。
以顧廷川對吉安的了解,此女确實聰慧,但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玩弄人心十分在行,但并無理政之才。
或許父母之愛會讓人一葉障目,先帝的一時之念不知在這位公主心裡種下了怎樣的種子。
吉安公主一直盯着顧廷川,是出于喜愛,還是出于權勢呢?
不管怎麼樣,顧廷川都不可能任由她擺弄。
最近幾年,陛下年紀大了,傳到他耳邊的聲音多了,心思也跟着起起伏伏,他一邊依忍不住賴顧廷川,一邊防備他。
顧廷川對陛下,對大晟的忠心日月可鑒,可這種事情光說是沒有用的。
他自小苦讀詩書,天資聰穎,如今跻身朝堂重臣之列,是想做出一番實事的。他需要陛下的信任,必須與吉安公主撇清關系。
斷袖,這是個再好不過的幌子。
他輕柔地擦了擦申和玉唇邊的水漬,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依舊滾燙。
看來申和玉确實體質孱弱,申府對他也不上心,“我帶你回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