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欺負你?”顧廷川問道。
申和玉:“你就說你幫不幫我吧?”
顧廷川:“幫。”
就這一個字讓申和玉心情大好,也不在意背後有人蛐蛐自己了,理所當然地牽起顧廷川的手,“走,吃飯去。”
掌心傳來的溫度瞬間蔓延全身,顧廷川看着兩人交疊地指尖,皮膚相觸的地方泛起細密地癢意。那種酥酥麻麻地的感覺順着手臂攀到心髒,讓他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他想放開,但申和玉拉得很緊,他隻好随他去了。
申和玉走了兩步又停下,對着那幾個找玉佩的人喊道:“找不到不準走,聽到沒?”
“是……”
顧廷川看着申和玉幼稚的舉動,好笑道:“你這是幹什麼?”
“看不出來嗎?我在仗勢欺人。”申和玉認真道。
從顧府的大門進去,往西走一段距離,穿過一道拱門,再往前就是顧廷川的院子。這條路申和玉走了很多遍,但是第一次他們兩個人一起手牽着手走過。
氣氛正好,申和玉覺得此時适合聊天,“你為什麼讓我牽手?”
“那你為什麼要來牽我呢?”他的尾音微微上揚,好像真的好奇。
但申和玉莫名覺得他是在消遣自己,他用譴責的目光看着顧廷川,“是我先問你的,你應該先回答我。”
“因為你想牽,我沒有理由拒絕。”顧廷川十分聽話地給出答案。
申和玉卻鬧了個大紅臉,“我才沒有!”話是這麼說,但誰也沒有放手。
“你一定牽過很多人的手。”申和玉轉移話題道:“像你這樣的少爺,喜歡你的人一定數都數不清,想牽你手的人也是多如過江之鲫。”
“沒有人喜歡我,也沒有人想牽我的手。”顧廷川平靜地說道。
申和玉直覺不可能,可看顧廷川的樣子不像開玩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更緊地牽住他的手。
顧廷川他,好像一直等着一個人主動靠近他。
申和玉自戀地想,他願意成為那個人,一直陪在顧廷川身邊。
他美滋滋地牽着顧廷川的手走進堂屋,裡面的桌子上已經備好了晚飯,拿食罩蓋着保溫。
他們倆一進門,兩個侍從就把飯菜揭開,挪好椅子讓他們落座。
申和玉猛然發現,顧廷川的身邊沒有女子,他的侍從都是男的。他看顧廷川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食物的香味吸走了,不愧是有錢人家,顧廷川院裡的飯菜非常好吃,每次蹭飯都能讓他一飽口福。
告慰完五髒廟,申和玉招了招手,把一個仆從叫到跟前,“你去大門口,讓那幾個找玉佩的人該幹嘛幹嘛去。”
“是。”
顧廷川放下筷子,“不生氣了?”
“我就是給他們一個小小的教訓,誰讓他們當着我的面說我壞話,真當我是好欺負的。”
顧廷川不置可否,飯桌已經撤下去,他起身走到一邊的案幾前,拿出一本書翻了起來。
申和玉湊到他跟前,看到封面上寫着《南地治水概述》。他問道:“南地在哪裡?”
“漠烏江以南的區域統稱南地,”顧廷川颦着眉,“你怎會不知?”
三歲小孩都知道,漠烏江以南是南地,反之是北地。京都屬于北地。
申和玉尴尬地撓撓頭,随便找了個借口道:“我書讀得不好,你知道的。”
為了防止顧廷川再問下去,他轉移話題道:“你看這書幹嘛?”
顧廷川審視着他,到底沒有再問:“同水河汛期将近,雙江陂地恐有水患……”
同水河他倒是在地圖上上看到過,但雙江陂地沒注意到,他也沒敢問,怕又是什麼人盡皆知的事情。
“你在為這事煩憂嗎?”
“近幾年同水河汛期的水量驟然增大,原本的大壩已經不堪負荷。一到汛期,許多人的身家性命都會被這場大水帶走。”
這還是申和玉第一次聽顧廷川很談起他的工作,“那再修一個大壩能行嗎?”
顧廷川垂眸看着申和玉,歎了口氣,“這樣浩大的工程,沒個三五年是完不成的。這前前後後要付出無數人力物力……這條壩,無論修還是不修,都是隐患。”他的聲音如此沉重,連申和玉都感覺到壓力。
“大晟拿不出這筆錢嗎?”申和玉問。
顧廷川搖頭,“拿的出也不會用來修壩的。”
申和玉迷惑了,“你不是說這條大壩很重要,聯系着無數人的身家性命嗎?為什麼不修?”
“如果你手裡有一筆錢,你會用來幹什麼?”顧廷川問他。
申和玉不知道他問這話是什麼目的,但還是老實答道:“買田,買宅。”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顧廷川:“如果你得了風寒,要動用這筆買宅的錢看病,你會動用嗎?”
隻是風寒而已,申和玉覺得他自己可以扛過去,于是他答:“不會。”
顧廷川:“确實如此,對朝廷來說,雙江陂地的水患隻是風寒而已,哪怕有幾千個,甚至幾萬個人因此喪生,都無關痛癢。”
顧廷川手裡的書已經放下,整個人端坐在書案後面,依然是那張年輕俊俏的面容,可落在申和玉眼裡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他無端覺得冷,可外面已經初夏,月光漫過青瓦時,檐角的風鈴被裹挾着槐花香的風撞出清響。
他好像從歌舞升平的盛世表象下,窺到了它殘酷無情的一面。
“你為什麼說,修與不修,都是隐患?”申和玉繼續問。
談到此,顧廷川突然收住話頭,“你今天已經問了我很多事了,現在輪到我問你了。”
話題轉的太快,申和玉愣了一下,“啊……好,你問。”
顧廷川拿出一個牛紙小藥包,把裡面的粉末當着申和玉的面倒進面前茶盅,再親手倒了一杯茶,遞給申和玉,“先喝口水。”
申和玉接過茶盅,聞了一下,還挺香,“你放了什麼這麼香?”邊說邊往嘴裡送。
杯沿剛挨到唇邊,顧廷川突然說:“茶冷了,去換一壺新的。”
宋铮幾步上前拿走茶壺,順帶要拿走申和玉手裡的,但他沒成功。
申和玉握着沒給他,“我這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