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明政殿。
照順帝坐在龍椅上,一臉怒容地看着手裡的奏折。旁邊侍候的小太監吓得不敢擡頭,顧廷川卻站得挺直,好像天塌下來都壓不彎他的脊梁。
“你最好能給朕一個解釋。”照順帝沉着臉說道。
“陛下明鑒,京都謠言四起,定是有人背後操縱,待臣查明真相,自會向陛下請罪。”顧廷川沉聲說道。
“那是謠言嗎?!!”照順帝一甩袖子将案上的東西全都掀翻在地,茶盞摔在顧廷川腳邊。
小太監差點被這場面吓死,膝蓋一彎跪在地上,腦門砸在地上“嘭”地一聲響。
顧廷川也跪在地上,“陛下息怒。”
“你叫朕怎麼息怒!”照順帝簡直要被氣死了。
就在此時,門口是小太監來報:“陛下,左大人到了。”
“叫他進來。”
左仲秋進來看到跪在地上的顧廷川一愣,很快收斂神色,跪在顧廷川旁邊,“微臣見過陛下。”
“你來的正好。如今瘟疫已不可控,你速速帶人去把驿站解決此事。”照順帝道。
左仲秋還沒來得及領旨,顧廷川突然往前膝行一步,大聲阻止道:“陛下,不可!臣此前以派人前往京都各個坊市打探,已有消息傳來。災民因瘟疫死亡的消息,前日巳時才傳入内閣,可辰時就已經在各坊市間傳開了,消息是從吏部主事袁文山那裡傳出來的。”
袁文山也是左仲秋的門生,他一聽這話立刻火了,隻是礙于照順帝的不敢爆發,“元輔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有何憑據?怎能如此随意污蔑朝廷命官?”
顧廷川一拱手,“左大人稍安勿躁,事實如何我自會調查清楚,不會平白辱沒朝臣的名聲。”
“夠了!”照順帝十分不耐煩,“把城外的驿站解決,什麼謠言都沒有了!”
“陛下!”左仲秋挺直脊梁,他鮮有如此疾言厲色的時刻,“在此刻放出瘟疫的消息惹得人心惶惶,這背後之人有什麼目的?您可曾想過!?難道不是借謠言逼陛下殺百姓嗎?是,殺了災民确實一了百了,然後呢?您要背上殘忍弑殺的昏君名頭嗎?”
顧廷川畢竟是照順帝的老師,此刻他一吼,照順帝少時被顧廷川打手心的記憶瞬間被喚醒,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
左仲秋早就忍着火了,反唇相譏道:“元輔何必危言聳聽,處死災民陛下當然心痛。但為了整個京都的安危,犧牲在所難免,難道為了幾百人要整個京都陪葬不成?”
顧廷川的一雙鳳目盯着左仲秋,“左大人,皇城安危當然重要。可是,躲在暗處的人或許正看着我們鹬蚌相争,大晟的元輔和次輔,被人像棋子一樣安排,難道不可笑嗎?”
他說完朝照順帝一叩首,“陛下,請再給臣兩天時間。屆時,若還無轉圜的餘地,我會親自出城,解決這一切,絕不會讓陛下和朝廷陷入困境。”
照順帝不知是被顧廷川說動了,還是單純吓住了,呐呐道:“就按顧廷川的意思辦吧。”
左仲秋還想說什麼,照順帝卻擺擺手,“朕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一出宮門,左仲秋就忍不住譏諷道:“派去守驿站的東營守備軍死了十人,大晟最精銳的士兵,沒死在戰場上,死在了城門口,真是笑話。”
顧廷川一向不與人争口舌之快,對左仲秋也算敬重,但此刻也忍不住火氣上頭,“左大人認為竭力醫治瘟疫不對?”
“當然!”
“好,這次有人染病,全都殺了。下次呢?下下次呢?每逢大旱必有災殃,左大人能保證大晟連年風調雨順嗎?能讓百姓不受災殃嗎?”
左仲秋啞口無言。
瘟疫每隔幾年時有發生,就像顧廷川說的,那麼多人,這次不治了殺掉,下次呢?
沒有答案。
顧廷川不再多言,轉身離開。回了内閣,刑部侍郎張鼎來報,散布謠言的人林林總總抓了四十餘人。
其中有九個官員,四個被捕時自殺了,剩下三個隻會喊冤枉。
“沒交代點有用的?”顧廷川問。
張鼎答:“說消息是從守驿軍那邊傳過來的。”
有小吏悄聲進來給桌上添了一壺茶,一碟小包子,一碗粥。
張鼎多嘴問了一句:“元輔還不曾用午膳嗎?”現在已經未時了,他體貼道:“要不您先用飯?”
“你說。”
張鼎隻能盡快把事情說完,“那些平民中,有人交代他們見過吉安公主的侍從。”
顧廷川眼神一凜,又是吉安,可她不是出城了嗎?還能把手伸到城内?
如果此事真與吉安公主有關,那這位公主的權勢恐怕比看起來還要強。
張鼎走後,顧廷川才開始吃飯。或許是過了吃飯的時候,他沒什麼胃口。
他在此時突然想起申和玉,無論何時胃口都很好的樣子,也不挑食,倒是好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