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兒實際并未睡下,正守着燈等人歸。
他見霍淩進來,放下手中東西揉了揉眼,往炕沿挪了挪問道:“如何,哥嫂收下銀子沒?”
霍淩因他等自己,心尖兒泛軟。
接着将銀子給顔祺,示意小哥兒放回荷包。
“怎麼也不要,你推我給好半天,中間看我不收,還非讓大嫂拿着過來給你。”
“實在不成,回頭我買幾樣東西,把這錢貼補回去。”
縱然霍峰說在分家上自己占了便宜,但在霍淩眼裡事情不是這麼算的,爹娘早逝,家裡做長兄的本就更辛苦。
娘生病那幾年,他年歲還小,被留下照顧娘,家裡的進項全靠大哥進城做工貼補,去舅舅家和村裡幾家借錢,也是大哥出面,厚着臉皮去求人。
當初欠下的債加起來小幾十兩,往後過了好幾年才還清。
顔祺思索半晌,“錢數不少,拿出來無論買成什麼,給出去時哥嫂肯定還要推脫,你若是硬給,反而顯得生分了。”
霍淩自是比他更了解自己大哥,“确實,到時候大哥說不準還要和我動真火。”
顔祺默了默,試着給霍淩出主意。
“給哥嫂不成,給英子卻好說,不如我給英子縫兩身新衣裳,做都做了,大哥和大嫂總不好不要,然後等到年節下,咱再多給英子包些壓歲錢。”
霍淩喜歡聽這個“咱”字,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上山幾日,下來後小哥兒同自己更像一家人了。
怪不得人家都說小别勝新婚,他們可不是正要“新婚”。
順勢想下去,當即一笑。
“就這麼辦,還是你周到。”
什麼東西隻要開口說是“給孩子的”,當大人的就沒法子不收,畢竟做長輩的給小輩塞幾樣東西,本就是應該的,他和顔祺還是霍英的親叔伯。
“隻是又得勞累你做針線活。”
他看顔祺的手指都被線給勒出了印子,不由探手過去搓了搓。
“這有什麼,誰家不是成日做,我做嬸伯的,要是進門後不給侄女做身衣裳才是說不過去。”
顔祺不覺有什麼,婦人夫郎家的,打發時間的活計不就那麼幾個,他從前沒嫁人,還在老家的時候也是睜眼閉眼總在縫縫補補。
手指上是有印子,霍淩的手上不也有繭子,還有留了印子的疤呢。
要說苦,肯定還是家裡的頂梁柱最苦。
說到這裡,他把炕桌上的油燈往旁邊推了推,拿出剛剛霍淩走時加緊收了最後幾針的新布鞋,咬斷最後一根線頭,朝前遞了遞。
“差點忘了,你快來試試合不合腳。”
新做的布鞋多半都有些擠腳,是布料偏硬的緣故,穿一穿就會松快。
霍淩套上鞋,因鞋底是幹幹淨淨的,直接在炕上走了兩步,用力踩了踩。
“合适得很。”
他如今也是穿上夫郎做的鞋了。
新鞋要留到成親那日穿,試過後脫下放到一旁,霍淩轉而問顔祺藥喝的如何。
“日日喝着,一頓不落,我覺得好多了,晚上睡得踏實,白天也有力氣,馬郎中的醫術真是不差。”
霍淩奇道:“真這麼神?讓你說的,他都快趕上神醫了。”
顔祺撓了撓臉頰,“真的,明哥兒也說呢,興許是關外的藥材好?”
兩人又不懂醫,說不出個所以然,霍淩颔首,“甭管怎樣,有用就行,那就說明藥錢沒白花。”
睡前進被窩,霍淩碰了碰小哥兒的腳,發覺還真的有些熱乎氣了,之前都是冰涼的,捂一晚上也捂不暖。
“等把剩下的喝完,估計咱也該上山了,上去之前再去找馬胡子一趟,看看他怎麼說。”
顔祺一聽可能還要喝藥,立刻覺得嘴裡發苦,可他又不敢說什麼,需知之前說了也不管用,便聽話應聲好。
霍淩時隔幾日重新摟到了夫郎,心裡多開懷,和人貼在一處,讨足了不少好處。
顔祺懵懵懂懂,被他像個面團似的揉搓着親,過了好一陣,被子起落間又丢出兩條髒帕子。
小哥兒垂眸羞着,任由霍淩給自己擦手,心道八成洞房也就是這樣了,要說還能有什麼比已經做過的事還親密,還真是想不到。
——
晨起,天才蒙蒙亮。
霍淩要和顔祺一起去趕集,霍峰和葉素萍都來搭把手,一并收拾東西。
兄弟倆合力扯開繩子,将幾雙鹿角捆好,中間打結,方便霍淩提在手裡。
顔祺也背了個小背簍,裡面裝滿了曬幹的腰子草和猴頭菇。
這兩樣看着多,實際沒多沉,有分量的東西都被霍淩攬去了。
餘下的一籃子鴨蛋雖不輕便,但不敢放背簍裡,顔祺檢查好幾遍,确定幹草墊得足夠多,又把最上面的麻布蓋好,穩穩地挎在臂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