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牆之隔的院子裡,霍淩身穿周正幹淨的布衣,腰系簇新鮮紅的腰帶,正立在門口招待來客。
“大俊,快看你二淩叔,嘴唇子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聽得一聲熟悉的打趣,他看過去,見着楊慶生牽着兒子楊俊,與媳婦夏青曼往這走,滿臉欠兮兮的高興勁兒。
到跟前後拱拱手,“兄弟,話不多說,新婚大喜!”
“二淩叔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楊俊這孩子别看淘了些,在外面也是真大方,跟誰說話都是響亮亮的,十分讨人喜歡。
“謝謝大俊。”
霍淩揉一把他腦袋瓜,又朝夏青曼颔首示意,繼而低頭道:“有日子沒見,又長高了,加把勁努力長,以後肯定比你爹還高。”
“你誇他就誇他,怎麼還捎帶上我。”
楊慶生左右手都提了禮,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往裡走,見了霍峰和葉素萍便上前問好,“大峰哥,嫂子,我這東西放哪兒好?”
“一張碎嘴子,就不能少說兩句廢話。”
夏青曼笑嗔一句,繼而沖霍淩抱歉道:“我倆本說好早些來搭把手,結果讓生意上的事絆了下,今天才往回趕,好歹是趕上了。”
霍淩道了謝,擺手道:“咱兩家誰跟誰,都自己人,千萬甭客氣。”
他拍一下大俊肩膀,“英子前兩日還念叨你呢,你去尋她耍去,大個兒也在後院。”
楊俊一蹦三尺高,撒手就沒,夏青曼問了霍淩顔祺在何處,說是先進去和小嫂子打個招呼。
楊慶生眼裡更是有活兒,把帶來的禮放下後,便趕緊搬了張桌,鋪好自己帶來的紙張筆墨,坐在門口替霍淩記起随禮單子。
畢竟是在鎮上做生意,不能說肚子裡墨水多少,基本的識字記賬還是會的。
楊家是城裡有鋪有屋的生意人,在下山村面子不小,來吃席的人見是他在門口記禮單子,不免對霍家高看一眼。
加上請的還是梁竈人,進去坐下後都說霍家這場席面不是随便擺的。
“看來是對那哥兒上心。”
“雖沒見過顔哥兒幾回,但看着是個本分的。”
“本分就行,這外來的就怕不安生,哪天再跑了,找誰說理去……”
“哎呦,人家大喜日子你說這個!”
沒成想這還不算什麼,晚些時候村長周成祖也來了,還帶着家裡幾人,一進院就被請入主桌。
村裡人知周成祖和霍老栓之間有交情,那日要不是他多說一句,興許霍淩和顔祺成不了。
為這個,有些村裡摳門慣了,隻掏薄禮就敢帶着全家老小到處蹭大席的,也不好意思做的太過,怕傳到村長耳朵裡,回頭被穿小鞋,咬着牙跺着腳,多少又往上添了些。
這次擺酒,霍家顧及有外村親戚,沒将開席的時辰擺在黃昏,而是改在正午時。
眼瞧着日頭高挂,一輛牛車載着幾人從村口的方向過來。
車頭大馬金刀坐一魁梧漢子,正是霍母的兄長,霍家兄弟的大舅嶽松柏,連帶夫郎喬氏,以及長子一家三口。
兩人還生了個哥兒,随着夫君去了外縣經商,瞧着是沒趕回來。
霍淩見了母家親戚,難掩歡喜,兩邊隔得遠,除了過年走動,平日少有能見的機會。
一串舅舅舅伯、表哥表嫂的喊過去,再進門時,彼此都親親熱熱。
霍家這頭少親戚,主桌除了周家人,其餘都是嶽家的位子。
緊靠着的略次一桌,是楊慶生這等與霍淩或霍峰交好的村裡人家,平常有個什麼事,皆是二話不說肯幫忙的。
以及因肖明明和顔祺交情深的緣故,林家母子二人這回亦坐了這桌。
“好小子,可算是成親了,我和你舅伯聽說是還不敢信。”
嶽松柏先是朝周成祖見禮,随即“邦邦”拍了霍淩後背兩下子,咧嘴直樂。
外甥一把歲數還打光棍,舅家何嘗不愁,次次過年見時都念叨一遍,隻歎平日管不到那麼遠,到底是霍家人,不是嶽家人。
至于娶的是本地人士還是外來的流民,反倒不重要,長林縣本就多外來戶,祖籍盡是關内的,誰也不必看不上誰。
“等禮數走罷,我帶祺哥兒出來見過舅舅一家。”
“好好好,這頭不必你費心,快去外頭招待鄉親去。”
待到擺出來的十來張盡數坐滿,霍淩整了整衣裳,去門前接夫郎。
顔祺由孫氏和葉素萍一左一右陪着,腼腆含笑,伸出手去任由霍淩一把握住。
滿院的笑聲和起哄聲夾在一起,兩人便在這吵吵鬧鬧裡簡單過了禮。
兩人雙親俱不在,便拜了主桌的長輩們,末了對拜起身,同敬了來客一杯酒。
結束後,各桌早就等不及地動筷開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