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郁的母親像是一個不知疲倦的人形監控,日複一日,夜以繼日地看着她。
而連郁自己,也許是天性,也許是被監控太久了,她對于自由的渴望程度,甚至遠遠一度高于金錢。
她對自由的定義也很低,隻是希望有能一個人獨處的時間與空間。
早上七點到校,一直上課到晚上九點放學,在學校裡周圍來來往往都是人,回到家裡她每天都疲倦地隻想一個人呆着。
但是這在連郁母親眼中和挑釁她沒有半分區别。連郁的父親太忙,一直出差,逃過了魔爪,于是隻有連郁一個人深陷這片泥沼。
連郁晚修下課剛出校門,母親總會出現在校門口。
回家後,洗澡,回房間繼續刷題,睡覺,連郁生活很寡淡。
回房間以後母親會跟進來,她在書桌前寫作業,母親就坐在小闆凳上,把電腦或者平闆放在她床頭櫃上,看電視劇或是和别人聊天。
闆凳很矮,坐着其實很不舒服,但是可以一擡頭就可以從側面審視連郁,她在幹什麼一覽無餘。
睡覺時也無法一個人。連郁房間門鎖被拆了,關不上,有陣風就随便吹開了。即便如此母親都能推開她房門看好幾次,等她去睡覺了就會把連郁門大敞着,并不關閉。
所以連郁每天唯一能獨處的地方倒成了衛生間。
衛生間很小,她偷偷拿了一本很薄的書藏在水箱的後面,在難得的獨處時間裡面可以看看。
大概是太貪戀這點稀薄的自由,不可避免地她每天在衛生間裡的時間越來越長,直到有一天母親推門就看見她在看書,爆發了第一次激烈的争吵。
連郁一直是個很乖,很心軟,很愛流眼淚的女生。
她那時候還對母親保有希望,逐字逐句分析講透了自己的苦惱,希望母親可以聽進去她這一點訴求。
隻是當連郁好不容易條理清晰地講完,就看見母親氣到漲紅的臉。
母親厲聲質問她,難道自己那樣累得脖子疼是自己想這樣的嗎,難道每天好心去接送她不是一種關心嗎。
至于連郁翻得舊賬比如連連郁今天穿什麼鞋子都要管,連郁為什麼背這個包不背那個包雲雲,母親隻甩了一句話,“這點小事,你聽我的,難道不就不吵架了嗎?”
聽見這句話,連郁擡起流淚到眼眶通紅的雙眼看着她,想起那天本來是和一個親戚約了飯局。而她穿另一雙鞋子并且都出門了,但是母親非要把她喊回來換另一個,她不願意,母親直接推了飯局,并且電話裡直接把家醜揚了出去,說是連郁太不聽話了。
可是母親呀,明明都是些小事,為什麼連這些我都不能做主了呢。
那天是周六,父親加班,請客戶吃飯,被母親電話直接喊回來了。剛進門就甩了連郁一巴掌,怒吼說自己這個客戶多麼多麼重要。
他并不舍得怪母親,明明是母親一個一個電話打的和催命一樣逼他回來,但是最終是連郁承擔了所有的怒火。
父親總是這樣的,他并不聽緣由,不管是非對錯,永遠堅定地站在母親那邊。他們倆綁定在一起,兩個人言語指責,武力鎮壓連郁所有的請求。
倘若連郁不聽,就會拿她在意的東西來威脅她。
那時候連郁上了初中。上明九初中是需要考試的,那時候她小學班上3/4的人都去考了,最後也就她和陳述兩個人考上。
這一點讓連郁驕傲了很久,分班考試她也穩定發揮進了兩個最好班的其中之一,第一次月考她也考的很好,年級前10,各科老師評講試卷的時候都在誇她。
她很喜歡這裡,每天上學都是開心的。
但是母親輕描淡寫地說,你不聽,那我們給你辦轉學吧,你回你學區上。
學區的那個初中比不上明九一點點,她父母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幹這種事情,但是這個威脅就像晴天霹靂一樣砸在連郁身上,那時候她還小,真的信了。
于是她就逐漸失去了自由。
後來有一天母親開始要求她像住宿生一樣在學校裡洗澡,回家就學習,不會再給她一點獨處的空間。
但是住宿生是隻能晚飯洗澡二選一的,先洗澡再吃飯的話,食堂裡剩下的菜和夠使沒區别;先吃飯再洗澡就沒熱水了,而且澡堂裡面人會很多。
所以她們經常兩天才洗一次。
連郁又無法接受,隻能天天洗澡,于是天天餓得胃部痙攣。
至于睡覺那更是沒有自由了。
母親找了被褥在她的房間裡面打了地鋪,陪着連郁睡覺。這讓她睡得一點也不安穩,半夜驚醒是常有的事情。
驚醒後連郁就睡不着了,無法按捺地側着身看着母親睡着的臉,心想,地闆上又硬又涼,為什麼你甯願折磨你自己,也不願意給我自己一個人安靜呆着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