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
這種病态的掌控欲,難道不是一種病嗎。
大概是以前次次威脅連郁後她的妥協讓母親自以為地找到了掌控辦法,所以每次連郁“忤逆”她,沒按她的意思辦事,她都會拿連郁在意的事情威脅她。
連郁心裡想的事情和母親所希望的背道而馳,對于連郁來說,被威脅的感覺太疼了,那種不自由的束縛感所帶來的痛苦,不亞于死亡。
所以她一件一件地強迫自己不在意,如果喜歡上什麼就要一遍一遍反複地思考它的缺點,逼迫自己不再喜歡。
直到連郁心理課上,被那個漂亮的夏老師問道自己的喜好是,她才驚覺,自己已經孑然一身了。竟然一個她喜歡幹的事情,一個她喜歡的食物,一個她喜歡的人都沒有了。
這個認知讓連郁異常驚恐,這個時候她已經和陳述談了三年出頭,快四年的戀愛,而她意識到,陳述,對于她來說,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而很順其自然的,下一次吵架,被母親威脅的時候,連郁想到了自殺。
這個世界如此無趣,沒有任何一根細線是牢牢拴着她讓她留下來的,于是連郁就這樣說出口了。
那時候她心裡還保有僥幸,父母是否會轉變一點,給她施舍一點愛呢。
但父親隻是很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告訴她,那你去死吧。
這句話把連郁說懵了,轉而心裡湧起的就是悲哀。
“如果連這個世界上,最可能會無條件愛我的人都對我的死無動于衷,那我手裡真的沒有任何籌碼了。”
她卑微地在向她的父母——這個世界上她最親密的人祈求一點自由,想要一點愛。
那天連郁被逼的走投無路,行事偏激地報了警,那時候她已經想不到這是否是假警,自己是否犯法,隻是顫抖着聲音說,
“你好,110嗎,有人想殺我。”
民警管不了這些家務事,在連郁不在意體面地,歇斯底裡講她的崩潰,講她的痛苦,她靠在電視櫃上,最後又無力地滑下來坐到地闆上。
近夏的天氣把地闆燙得溫熱,但連郁的心确是涼的。
自始至終,她的父母都坐在沙發上。父親冷漠地看着她,母親則全是被連郁家醜外揚超出她掌控範圍而不自然露出的扭曲神色。
但是明明最喜歡把吵架内容講出去,讓外人來評理,讓好面子的連郁迫不得已認錯的人是她自己。
執法記錄儀冷漠地拍攝着,為首的那個民警不停地對連郁說你父母也不容易,一個多小時不管說什麼最後都繞回到了子女孝道。
沒有人真的在聽,沒有人試圖理解。
警察想下班,父母想要她乖順,陳述……陳述大概不想要什麼,他最近對連郁愈發冷淡,他應該已經不在乎她了,顯得連郁為了隐瞞關系躲躲藏藏的一切都好像是無用功,像小醜。
學校裡的心理咨詢保守不了秘密,連郁一直都知道,所以她并沒有和心理老師吐露過半個字。
她沒說,夏老師也不問,她約的兩小時時間裡,他就陪着她玩了沙盤,看完了一整部電影。
而在她此刻最絕望,連空氣都令她窒息的時候,出乎意料的想到的竟然是夏老師在心理咨詢結束填完檔案後,看着她的眼睛對她說的話。
“會有人願意牽起那根氣球線的,”他目光真誠,“答應我好嗎,連郁,在遇到那個人之前,不要戳破你的氣球。”
“别讓它爆炸在你燦爛未來來臨之前。”
連郁苦澀地笑了一下,做不到了,夏珩老師。
在屋内沒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連郁沖進她父母的房間,鎖上門。
這是家裡五個房間裡面,唯一一個有鎖的。
在警察好不容易打開門的時候,連郁已經站在飄窗上推開了窗戶。見到民警因為驚恐愕然而瞳孔不自覺放大的眼睛,連郁閉了閉眼,眼睫顫抖地像是折翅的蝴蝶,翻身從窗戶裡跳了下去。
卧室樓層不算高,但從跳下去到落地的短短一瞬間,夜裡的風刮在連郁臉上,像是短暫自由最溫柔的吻。
連郁像是一片被人為多年強制翻折羽毛的飛鳥,雪白的翅膀被十幾年濃郁的痛苦染成了最深的血色,平靜蒼白地落進黑沉大地的懷抱。
她為自己掙紮開了通向自由的門,門隻被推開了一點點,隐隐有光照過來,很微弱,但連郁知道,她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