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跟你回來了呢？”桑榆心裡犯嘀咕，還是從善如流地換了拖鞋，拎起自己的鞋子放到玄關擺好。

“你們好啊小螃蟹，”桑榆湊到玻璃缸前，笑眯眯地跟它們打招呼，一偏頭發現明滄也湊過來，他的鼻尖就停在明滄跟前，與他的側臉隻有兩指距離。

桑榆默默轉過頭，目光飄忽地看螃蟹遊泳。

“你覺得螃蟹好還是小貓好？”明滄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桑榆想了想，說：“都好。”

“那你更喜歡螃蟹還是更喜歡小貓？”

桑榆犯難了：“為什麼要更喜歡？不能都喜歡嗎？”

明滄盯着他，冷漠地拒絕：“不能。”

“那......”桑榆急速運轉腦袋，試探着道：“螃蟹？我應該......更喜歡螃蟹？”

“很好。”明滄誇道，重申一遍：“你就是更喜歡螃蟹。”

桑榆用目光描繪着明滄的側臉，發現他的唇角似乎上揚了那麼一丢丢。

神樹桑榆覺得，眼前這個人類的脾氣也不是那麼喜怒無常，隻要稍稍動動他靈活的小腦袋，還是能發現一些規律的。比如明滄可能喜歡螃蟹，因為螃蟹不會怕他，他不喜歡小貓，因為小貓總是拒絕他。

他可真不愧是神樹！

如果隻能用一個詞形容明滄，桑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霸道”。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容質疑，給出的每一樣東西都不容拒絕。他喜歡螃蟹，所以如果桑榆也喜歡螃蟹，他就會很開心。

這麼一想，桑榆眯着眼審視着這個脾氣暴躁又霸道的男人，忽然覺得他有點可愛。

桑榆正為發現明滄的喜惡而沾沾自喜，卻聽明滄道：“收拾收拾早點休息，明天有個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

“什麼任務？”既來之則安之，這人成功地勾起了桑榆的好奇心，他決定暫時到明滄這裡“避難”，欠下的人情以後再還。

“你先睡覺，”明滄推着桑榆，把他送到樓梯口，“明天就知道了。”

還是那間熟悉的房間，桑榆暫時忘掉可怕的“債主”，窩在軟軟的大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

窗外微風不止，絲絲縷縷的清風鑽進桑榆的被子，他舒服地翻了個身，俨然不知上天庭已經因為他亂套了。

司命用水鏡找桑榆，帝君神色凝重，眉間擠出一個深深的“川”字。

“十萬火急啊！”幾番找人不見，司命急得在殿中轉圈兒，他憂心似火地望向帝君：“帝君，咱們有前任月老的前車之鑒，被那魔頭抓到就是先打三掌再過六招，最後慢慢折磨，就桑榆那點微薄的神力，别說三掌，他連魔頭一掌都撐不住啊！他死定了呀！”

司命擔心好兄弟，連冥主大人的尊稱都忘了。

帝君捋了一把“胡子”，擺擺手：“他好歹是冥主，這點分寸還是有的，不會傷及桑榆根本的。”

“根本？”司命驚呼一聲，擡高語調：“帝君，萬一那個魔頭下手沒輕沒重，一掌就能給桑榆拍死！還有什麼根本不根本的？本就是苦差，幾任月老還接連挨揍，姻緣台無人可用，您就等着幹着急吧！”

帝君輕歎一口氣，說：“因果循環，有其因必有其果，桑榆這一遭，是劫，亦非劫。無為方能有為，司命啊，你主掌司命殿數千年，不該如此急躁。”

司命冷靜下來，垂頭喪氣道：“帝君，究其根本，是我一手把桑榆推上去的，他有今日，我也有錯。可是——”

“好了，桑榆的命星一切正常，他暫時沒有危險。”帝君望着瑩瑩閃爍的星盤，語重心沉：“此事于上天庭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司命神色憤憤地離去，不斷在心裡腹诽：“不愧是無情道飛升，一心隻有上天庭和他的萬千生靈，一丁點都不擔心手下神官的死活。”

桑榆，帝君不救你，兄弟來救！

魔頭本人打了個極為壓抑的噴嚏——他的卧室在一樓，此刻卻像做賊似的站在桑榆房門口，本就做賊心虛，還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噴嚏。擔心吵醒屋裡熟睡的人兒，他下意識捂住口鼻，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桑榆床邊了。

他站在陰影裡，雙眸晦暗不明，盯着桑榆看了很久，活像話本子說的陰濕男鬼，貪婪地看着自己的獵物。

桑榆翻了個身，松散的睡衣滑落領口，月光鑽進衣領，在白嫩的肌膚流連不清，明滄盯着那沒有邊界感的月光，替他扯了扯被子。冥主大人纡尊降貴地伸出雙手，動作極輕地關了窗戶，将窗簾拉得嚴絲合縫，趴在桑榆床邊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滿意地閃身回房。

在去桑榆房間之前，明滄正在思考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怎樣讓桑榆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邊。

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明滄卻敏銳地發現，桑榆極為單純，什麼都不懂，但是相比單方面的接受别人的好意，他更喜歡“一物換一物”，你來我往的平等關系會讓他更有安全感。

安全感......

明滄在床上翻來覆去，閉眼又睜眼，他特意拉開窗簾，每一次睜開眼都期待着天亮，可每一次等待他的都是無邊無盡的黑暗，胸口悶得厲害，心在也在突突地跳，他第一次知道黑夜如此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