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真情實感地愛上，就不要把虛假的世界呈現在她眼前，不要讓活生生的雲聞舟，變成一個可以被随意重置的虛拟角色。
所有人都可以是假的，唯獨雲聞舟不可以。
而且，重來一次，她不一定能做得比現在更好。
雲聞舟盯着莫九的側臉看了一會兒，揚起唇角，放松地坐在畸變體身上，和姐姐一起迎接死亡。
姐姐能預知未來，姐姐覺得有必須死在夜瀾手上的理由，姐姐無論做什麼都是對的，我想跟姐姐一起死。
夜瀾不懂兩人為什麼是這樣的反應，但還是貫徹了她的善良：“給我一個不殺死你們的理由。”
“沒有這樣的理由呢。”莫九笑道，這次是真笑出了聲，“夜瀾，有時候我真佩服你，為什麼被欺騙了這麼多次，還能對敵人心慈手軟？我第一次被欺騙的時候，自己替騙子找到了理由，第二次被欺騙的時候，就意識到不是自己的問題，選擇了以牙還牙，第三次，沒有第三次了，我會殺光所有意圖傷害我的人。”
“所以，現在，你是在求死嗎？”夜瀾看了眼一旁的雲聞舟，“帶上她一起？”
莫九沉默了。
這個女主看着很傻，卻很敏銳。
想要這麼簡簡單單地結束果然不行呢。
莫九不再跟她廢話，操控所有的畸變體對她發起進攻，哪怕清楚地知道以夜瀾的異能，除非太陽突然爆炸，否則沒人傷得了她。
夜瀾的陰影長劍伸長數十米，橫着一揮！十幾頭畸變體全在她的一擊之下被橫着切割成兩半，轟然倒塌！
莫九的身體随着被切開的坐騎一同下墜，雲聞舟連忙飛過來接住她。
夜瀾的劍貼上兩人的脖子：“我再問一遍，你們為什麼要攻擊希望之城？還有你的眼睛和頭發是怎麼回事？你們是真的不想活了嗎！”
“真麻煩。”莫九突然get到了那種孤注一擲的反派，對上這種聖母主角時，是怎樣的感受。
全力一擊，打在棉花上，無事發生。
想要對方給個痛快，痛快不了一點。
就像一根刺卡在喉嚨裡，上不去也下不來，難受得不行。
既然夜瀾非得要個殺死自己的理由，那就給她。
“秩序崩壞的世界，隻有弱肉強食，如果做不到支配一切，我甯願去死！”
“我吸收了這麼多畸變結晶，我能操控所有的畸變體和異能者，卻還是控不住你，為什麼！你究竟是什麼怪物！”
“隻要還有人淩駕在我之上，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就是不安全的！”
“要麼，我殺了你，支配這個世界，要麼，我死在你手上，跟這個垃圾世界永别！”
“來，選擇權交給你，你選吧！”
莫九抓緊了雲聞舟肩上的布料。
話說得很霸氣，但死到臨頭，果然還是有些緊張。
反倒是雲聞舟，自始至終都很平靜。
飛在兩人面前的夜瀾沉默了一陣後，開口：“所以，隻要我接受你的支配，你就會停下你瘋狂的行為，是嗎？”
莫九：“……”
【你有病吧？】
夜瀾：“其實你從不随意殺人，你殺所長是因為她将你趕出庇護所，你殺城主是因為受人之托。在他們的婚禮現場，你救過我的命，在實驗室，你救過月星河的命，還有剛才，你在砸牆之前，把牆上的人都弄走了，這都是你其實很善良的證明，我找不到必須殺死你的理由。”
莫九：“……”
【你……我……不是，你有病吧！】
“我承認，我對你的妹妹有意見。”夜瀾繼續說，“但是那天晚上是她擅自行動，我不該應激做出反擊行為，将你牽連進來，這是我的錯，對不起。”
莫九：“……”
【怎麼還反省上了，無語。】
“如果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傷害你們，會好好保護你們，你願意停下來，跟我好好談談嗎？”夜瀾問。
莫九：“……”
這就是女主麼，真是見識到了。
莫九：系統，你也看到了，是她不殺的。
系統：嗯……
莫九：你讓我做的我都做了，就跟一年前刺激雲聞舟殺我一樣，都是對方主動選擇不殺，不能算我任務失敗吧？
系統：回顧以往任務，主人曾通過奪取盟主的頭銜，在沒有殺死盟主的情況下完成殺死盟主的任務，主人還通過将“異能者聯盟”改名“異能之城”，在沒有屠滅異能者聯盟的情況下完成屠滅異能者聯盟的任務。
系統：通過對以上案例分析可得，主人完全可以通過摘掉反派頭銜，來完成“作為反派被女主殺死”的任務，這樣一來，即便女主不動手，主人也能完成任務。
……好家夥，系統這是在幫自己鑽空子？
系統啊，你出息了！你現在已經是個成熟的系統了！
意識到自己能活着完成“終極決戰”的任務後，莫九強繃着才沒讓自己笑出聲。
讓所有人都皆大歡喜的結局，這不是有嗎？
“你真的願意保護我們？即便我們動手傷過你？”莫九認真詢問夜瀾。
“你妹妹對我動手是為了你，我明白的。”夜瀾回應，“但你并沒有對我動過手，不是嗎？”
“你真的願意聽從我的命令？”
“我們可以通過商量，找到一種讓彼此都接受的做法，不管怎樣都比你這樣亂來要好。”夜瀾回應，“聯合政府做決策也不是一個國家說了算的，都是通過商量。”
莫九聞言，假裝沉思了一陣再說：“好，如果你真的言行一緻，那我們可以停止行動。”
她說完，讓雲聞舟帶自己飛落到地上，然後握着雲聞舟的手說了句：“别動手，乖。”
【這次再搞偷襲，我們可就真死了。】
雲聞舟乖巧地點了下頭：“全聽姐姐的。”
夜瀾随兩人飛落在地，為了顯示誠意，把身後的翅膀和手裡的劍都收了。
但依然維持着月星河身上的屏障。
“你想要一個怎樣的世界？”夜瀾問莫九，“你覺得希望之城不夠好？”
“當然，留在淪陷區隻有死路一條，希望之城從一開始就不是我的目标，我想操控所有的畸變體和異能者進攻安全區。”莫九回應。
原本想着，都要死了，無論聯合政府怎麼處理淪陷區，都與她無關。
但既然能活，當然要考慮聯合政府摧毀淪陷區的可能。要想确保活命，她們必須趕在聯合政府做出決定之前，離開淪陷區，進入安全區。
“星河也說過類似的話，感覺你們應該會很聊得來。”夜瀾說，“我倒是有辦法穿越封鎖淪陷區的屏障，但我能同時保護的人有限，如果你們信任我，我可以先把你們和星河送過去。”
“認真的？”莫九詫異，沒想到她會同意得這麼爽快……甚至沒想到她會同意。
夜瀾“嗯”了一聲：“本來就有這樣的打算，隻是，考慮到畸變結晶的污染會擴散，我們進入安全區勢必會污染一批人，導緻新的受害者出現，所以我一直都很猶豫。”
“月星河怎麼說？”
“她說，隻有這顆星球上所有的安全區都變成淪陷區，我們才能到達真正的安全區，你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嗎？”
莫九秒懂：“一株植物病了，鏟掉就好，所有的植物都病了，才會去想怎麼治好它們——當這顆星球上不再有沒被感染的人類，就不存在通過讓感染的人類消失來拯救人類的選項了。”
“這樣啊，所以，要想拯救淪陷區的所有人，就必須把安全區的所有人都拖下水麼？”夜瀾抿了下唇，臉上看不出情緒。
莫九不知道她會怎麼選，打算給她一點時間。
然而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的尖嘯，刺耳的聲音幾乎震破耳膜。
“天上，着火了。”雲聞舟突然說。
莫九擡眸，血紅的視野中，一團中間雪白，周圍纏繞着粉色火焰的不明物體正從天而降。
它實在太大了，仿佛有一顆星球那麼大，所以莫九把握不好與它之間的距離，總覺得已經足夠近了，卻還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逼近，并且不知何時才能抵達自己的所在。
陽光被它遮蔽，它的火光覆蓋大地。
強大的氣壓從天而降，讓莫九無法呼吸。
是嗎？聯合政府已經做出選擇了啊？
莫九摟過雲聞舟的腰，在她額上親了一口後，将視線轉向夜瀾。
這個時候，如果有誰能做點什麼，也隻有夜瀾了。
然而夜瀾擡頭看着這團刺眼的火光，在震破耳膜的尖嘯中，不僅什麼也沒做，還撤掉了保護月星河的屏障。
莫九笑了一聲。
——你也做出選擇了麼？
【也好，那就一起死吧。】
【把這個垃圾世界，留給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