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姮一噎,圍着思莊啧啧稱奇:
“那你兄長呢?你師門呢?師兄弟姊妹,都甚樣兒,這個你總該知道罷?”
“不知。”
“哈?”
“自學成才,沒有師門。”
“你兄長?”
“自學成才,兄妹間互不幹擾。”
想了下又補充一句:
“目前為止,我們兄妹從未在對方面前使劍。”
這也是大大的實話。
思莊還是更樂意在人前講實話的,輕松。
月姮第一回切身感受到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精神世界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絲毫不影響她們手牽手在村裡瞎逛。
路過漚肥的地方,月姮捏着鼻子,拽着思莊小跑,好一會兒才喘着粗氣停下腳步揉胸口,見思莊面無表情,發包松松散散挂在腦袋上,莫名其妙就開始笑。
她說:
“我好快活啊,這輩子都沒如此快活過!”
路過的嬸子看她兩,就跟看得了腦疾的病人似的,憐愛的抓了一把野菜,不由分說塞進月姮籃子裡:
“拿回去晌午煮個野菜湯嘗嘗鮮罷!”
村民自有他們的生存智慧,播種結束後,村長借着親戚的門路,接了個據說有三日路程的村子裡給人蓋房子的活兒,組織村裡部分青壯年去給人家蓋房子去了!
那邊靠山,山下有溪,這兩年日子倒是沒受多少影響,村長他們也不要人家的工錢,直接和對方換家禽家畜,小雞,鴨子,甚至小豬崽兒和剛出窩的狗,他們都不嫌棄,全叫人送回來。
留下女人孩子們在家,日常鋤地,飼養牲畜。野菜冒尖了,可以糊弄肚子,日子便能繼續過下去。
思莊好奇道:
“這裡距離邯鄲城不過一日路程,邯鄲城是趙國都城,位于中原腹地,商業發達,隻要肯出力,無論如何都能在城裡找一碗飯吃,當初為何不進城呢?”
思莊真覺得月姮被關傻了,比她還沒常識:
“進城要收稅的,每地的稅不同,每年的稅不同,甚至每隔幾月,稅也不同,全看王宮裡趙王的心情。我聽村長說,最近進城,不帶行李的話每人一個布币或者兩個蟻鼻錢,帶行李的話,要依照行李多寡增收。”
年景好的時候村民家中一年到頭都攢不下幾個餘錢,何況荒年,哪來的錢天天進城繳稅?千萬别想着耍小聰明進去了再不出來,夜裡是需要宵禁的,到時辰了士兵巡邏,若還有人因為沒地方住宿在街上閑晃,等着挨闆子蹲大牢吧。
平常都是全村每隔幾月,将需要的物件兒彙總,請村長家的三兒子趕着牛車一并買回來罷了。當他們不喜歡進城閑逛嗎?還不是為了省錢。
月姮聽的認真極了,追着思莊問,具體是如何增收的,有沒有上限和下限,是誰在管理,會不會被人中飽私囊……
思莊哪裡知道那般具體,被問的煩了,繃着臉道:
“我又沒進過城,回頭你去問村長罷。”
倒是将這一幕盡收眼底的林評,摸着下巴沉思。
他瞧着月姮就像那瘋狂吸收知識的海綿,本身有能力,人又肯用功,培養一下,留在思莊身邊做個助手,是很不錯的人選。
唯有不長壽這點,讓林評比較猶豫,再看看,再看看,他想。
然而眨眼的功夫就沒辦法再看了!
思莊和月姮拎着籃子,打打鬧鬧剛回家,前腳月姮還準備去刷碗,後腳人就捂着胸口喘不上氣,額頭冒出豆大汗珠,兩腿伸直靠在廚房門口張着嘴不知道要說甚麼,愣是說不出口。
思莊反應極快,喊孟趙女和孟劉女。
孟劉女顧不得腳底傷口開裂,飛快跑出來往月姮嘴裡塞了一粒丸藥。
讓月姮靠在她身上,輕輕給她撫背。
孟趙女握緊月姮的手,輕輕喚她名字: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好孩子你别慌,是你阿父昨兒專門叫人送來的藥,吃了很快就好,來,跟着阿母做,吸氣,呼氣。”
以往月姮發病,也是這吃的這些藥,也是照着醫師交代這般應對,雖然兇險,但都會闖過來。
然而半盞茶時間過去,月姮并沒有見好,反倒越來越虛弱,表情也越來越痛苦。
這下孟劉女也慌了:
“怎會不起作用呢?月姮,你别吓阿娘,能聽見阿娘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