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哥哥。”

“哥哥。”

方未明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他恍惚了一瞬，幻覺中的聲音與此時此刻聽到的聲音完全重疊在了一起。

“哥哥，”對方的聲音委屈十足，“你不應我，是在想些什麼嗎？”

“什、什麼？”

方未明打了一個寒顫，他的頭偏向了聲音來源，霧蒙蒙的一片。

“哥哥。”安爐歎了一口氣。

方未明全身冰涼，幻覺中的一切宛如真實的世界，他看見了……

他看見了安爐！

對……對！有安爐在保護自己！

方未明眨眼間撲進了安爐的懷裡，依舊冰冷，但是，真實。他幾乎要落下淚來，他帶着哭腔，哽咽道：“安爐，我看見了很可怕的東西。”

沉穩的手有規律地拍向自己的後背，安爐在安慰自己。

安爐并沒有問方未明看見了什麼，而是低沉地說道：“是幻覺，哥哥，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邊。”

“你還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嗎？”

安爐沒有等方未明開口，自顧自說：“有人出了車禍，救護車和警車都來了。我找到你的時候，你靠着一棵樹瑟瑟發抖，肯定吓到你了吧，真可憐……”

車禍？

方未明擦了一把眼淚，呢喃道：“是車禍嗎？”

藍色和紅色的光……

方未明愣住了，安爐摸了摸他的頭。這個動作他做了很多遍，看上去要比“拍背”這個動作要熟練很多。

所以……剛才又都是自己的幻覺嗎？

安爐道：“哥哥，車禍刺激到了你，你見到的都不是真實的，不要去相信，你失明了，你的眼睛什麼都看不見。”

他失明了，他什麼都看不見。

良久，方未明問道：“安爐，那你是真實的嗎？”

頭上的手停住了，安爐輕飄飄“嗯”了一聲。

“那、那就好。”

方未明從他的懷抱裡擡頭，他喃喃問道：“這是哪裡？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安爐：“你說你餓了。”

安爐正準備站起身去拿吃的，一瞬間，一隻手狠狠拽住了他的衣擺。方未明眼神沒有焦距，幾秒後才往安爐的方向看，低聲道：“不要騙我，也不要走……”

安爐挑了挑眉，他的臉上再次短暫地浮現出不解，他迅速遮掩了下去，道：“嗯，我不離開你，哥哥。”

他喊了服務員，服務員很快就把幾個漢堡和兩倍可樂放在餐盤裡端了上來。然而就在放在桌子上的刹那間，方未明臉色煞白站起了身，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他下意識扯住了安爐的手腕，擺出一副想要讓安爐跟自己一起逃跑的姿态。

安爐靜靜地盯着他，道：“哥哥，你看見了什麼？”

方未明眼眶裡的淚還沒有幹，他一邊警惕地看着食物，一邊瘋狂地想要後退。他突然想到了安爐剛才跟自己說的話。

幻覺，失明，他什麼都看不見。

他很想這樣繼續安慰自己，可是眼前所見讓他無法說服自己。他分明看見，漢堡胚變成了眼睫毛，中間夾着的肉餅是一顆正靈活轉動的眼珠，此時活蹦亂跳往别人的嘴裡躍。

不……是幻覺，一定又是幻覺！

可，如果不是呢？

他說不出話來，手指小心翼翼指了指漢堡，嘴唇噏動，顫抖着道：“眼睛……”

話音剛落，安爐一把抓住了漢堡。

方未明宛如洩了氣的氣球，軟趴趴地跌落在位置上。

安爐平靜地咬了一口，“現在呢，哥哥，你現在還能看到眼睛嗎？”

不——

方未明的眼睛被霧籠罩。

方未明的淚水順着流了下來，留下兩道格外顯眼的淚痕，小聲說道：“安爐，我不要出門了，我想回家。”

“好。”安爐回答得很快，像是在等着方未明說出這句話。

他拿出手帕，細心地為方未明擦拭淚水，道：“我們回家。”

方未明後悔出門了，他幾乎是讓安爐抱着回家的，一路上他不敢擡頭，緊咬着嘴唇，不敢去發出絲毫的聲音，他緊緊攥住安爐的手，生怕安爐會離開自己。

直到安爐停下——

“到了嗎？”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