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像是被裝飾過一般，粉刷上了白色的膩子。

若晴愣愣的，她手中煙的煙灰散落得到處都是，她嘴唇輕微地抖了幾下，神情脆弱又茫然，她好像正如方未明無意中說出的玩笑話一般，她呢喃道：“另一個人……”

就在此時，方未明忽然聽到了腳步聲。

他不安地皺了皺眉，他急促地去喊“若晴”，想讓她從失魂落魄的狀态中抽離出來。無濟于事。

上樓的腳步聲步步逼近，就當即将登上最後一階時，對方驟然停了下來。

他聽見了一個女人的笑聲，這笑聲格外清晰熟悉，跟若晴的一模一樣。

下一秒，一個身材高挑的穿着黑色西裝的女人出現在眼前，她的胸前挂着一個胸針。

方未明曾在電視上看到過她。

“你好，方先生，我叫葉岩子。”她伸出手，越過若晴，目光炯炯地看向方未明。

方未明伸出了手，葉岩子的手冰涼無比，她的全身上下充斥着香水的味道。

出乎方未明意料的是，葉岩子認識若晴，隻見她一把攙扶起若晴，若晴見到她便像是恢複了神智。

若晴呢喃：“老闆。”

葉岩子……是若晴的老闆嗎？

葉岩子：“方先生，我來接你。”

方未明蹙眉，“接我？去哪裡？誰讓你來接我的？”

葉岩子坦然：“‘哥哥，跟着她來’，這是原話，你聽到你就會跟我走。”

方未明一怔，是安爐。

他拿出手機就想要跟安爐聯系，葉岩子看到他這一動作，道：“或許沒用，你可以試試，你的……弟弟，這幾天他很忙。”

方未明撥打電話，果然，很久都沒有人應。

方未明：“要去哪兒？”

葉岩子輕飄飄地笑了一聲，率先走下了樓，院子門口，停着一輛白色的車。葉岩子拉開後座門，方未明頗有些懷疑，但一想到是安爐授意，也強忍着沒繼續問些什麼。隻是……

“若晴不上車嗎？！”

車倏忽啟動，方未明來不及反應，若晴就已經被抛在了車後。她的紅色身影像是被針紮後出現在皮膚上的弱小血滴，輕輕一擦拭，便沒了蹤迹。捧着花的路人從她身旁腳步極慢地經過，但都沒有看向若晴。她孤獨的，像是清明節無人前去祭拜和惦念的墓碑。

葉岩子：“她有自己的去處，隻是眼下，不跟我們一起。”

方未明焦躁地摳着指甲，垂眸，表情晦暗，“你是我弟弟的什麼人？既然你是若晴的老闆你為什麼會跟我弟弟認識？”

葉岩子透過後視鏡匆匆瞥了他一眼，道：“到了你自會明白。”

謎語人。

方未明覺得内心的不安在不斷放大，直到到達臨界點将他吞噬殆盡。

方未明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他道：“我在電視上看到過你，你比電視上還要好看。”

聽聞，葉岩子隻是沖着後視鏡笑了一下。

方未明小小地呼了一口氣，繼續問：“我弟弟有沒有跟你說過我要去幹嘛？”

“你會幫到他，所以，我的任務就是把你帶過去。”

她看出方未明的擔心，試圖安慰道：“放心，我們不吃人。”

方未明汗毛倒豎，更讓他在意的是對方的上一句話。

“幫到他？”他頓時聯想到自己曾經做過的一些荒唐事，比如說請了一個江湖騙子。

葉岩子的耐心宣布告終，她闆着臉，不再搭理方未明的笨拙試探。一路疾馳，開到了城市的心髒地帶。

方未明認出來了，目的地是極富盛名、臨近海港的國際酒店。

疑惑再次盤旋上升，方未明手足無措，他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看上去沒那麼窘迫地走進去。

葉岩子并沒有理睬他，隻是踩着細跟高跟鞋走了進去。有人專門過來幫忙泊車，方未明剛下車，便有人來迎接他，嘴裡尊敬地喊着：“方先生，這邊請。”

“你、認識我嗎？”

迎賓員不敢看他，隻是深深垂着頭，沒有應話。

不僅是迎賓員，一進入門，裡面的人們頓時靜止了。彷佛所有人都被火山灰掩埋。火山灰令人窒息，視線也是。

他們一動不動的眼睛緊緊盯着方未明，戴着銳利的鈎子，窺探，驚訝，夾雜着好奇與惡意。

他……就是哥哥嗎？

方未明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額頭有細密的汗水冒了出來，他的手掌心裡也滿是汗水，幸好他沒有拿任何東西，要不然他有理由猜測東西會直接滑下，摔在地上引人發笑。

“方先生，你的總統套間已經為你準備好了，這是房卡。有什麼需要請盡管與前台聯系，我們将會時時刻刻為您服務！”

前台太熱情了，眼睛長得極大，口水從嘴裡噴濺到方未明的手背之上。

“葉……葉小姐去哪裡了？”他問得小聲。

前台扭曲的表情始終如一，嘴咧得很開，嘴巴說話時像是想要吞下方未明的頭，“葉小姐在準備參加晚宴，晚上九點，酒店舉行了派對，地點就在——”

前台眼珠子靈活得一轉，嘴巴彷佛根本合不起來，“遊輪。”

房卡一不小心沒拿穩，掉在了桌子上。前台雙手給他舉起，說：“拿着吧！”

方未明手指一顫，他有些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他總覺得要發些什麼不好的事情，他再次撥打了安爐的号碼。

沒人接。

迎賓員還在旁邊谄媚地對着他笑，彷佛自己是金子一般。

方未明感到不習慣，但還是在對方的帶領下往給自己準備好的房間走去。房間在13層，等電梯的人不多，隻他二人。一路上方未明竭力忽略迎賓員對自己的狂熱眼神，他站得筆直，根本不敢與其對視。

電梯要下來了。

随着二人踏進電梯，這種被什麼東西盯着的毛骨悚然的感覺愈發的深刻，就像是有人把眼睛湊到自己的眼睫毛邊。方未明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吓到了，他吞咽了幾下口水，說話來緩解自己的情緒，“這電梯，一直這麼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