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裡她杏眼透亮良善,如今反而添了一絲驚恐。
四周靜悄悄的,李蓮房和阿醜在堂下烤着地瓜,留餘安和彭晴兩人在房中照看小狸。如今小狸睡得正香,哪裡需要他們照看,分明是李蓮房看出來兩人神色異常,拉了阿醜出來,讓他二人說清講明。
最終餘安垂下眼簾,看着彭晴的模樣,他知道自己方才有些過火了……
“你在害怕嗎?”問話的卻是彭晴。餘安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是他在害怕嗎?
難道不應該是彭晴在害怕他嗎?
彭晴搖搖頭,她微抿唇瓣。縱使她再害怕,也不會害怕一個對自己細心照顧的人,即使他面目全非,她也依舊感激他昔日的照拂。
可她不用說,也能感覺到,餘安如今的模樣,足以證明,餘安在因為即将要出去一事,感到慌亂,因此他有些失控了。
“是因為什麼?我們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事情?”彭晴聽餘安之前的解釋,他們隻是偶然受傷迷路至此。可是真的如此,又何必讓他一日之間,變化如此之大?他如今仿佛一個渾身準備豎起尖刺的刺猬,做好了全方位武裝的準備。
輕柔的話語因他閉口不談,而沉重落地,砸出沉默的喧嚣。
看着他如同水晶一般透亮純淨的雙目,緩緩低下的時候,彭晴心頭一痛,鼻端也酸澀起來,她回握住餘安的手,沒有說話,任由他攬着自己肩頭擁她入懷,或許他可以感受到她的許可和放任,也可以感受到她再一次的信任。
閉上雙眼,彭晴想起餘安說過她的酒量并不好,現在她才發現,餘安便是她無意間飲下的陳釀,即使酒不醉人,人亦自醉。這樣子想着,她往他懷裡鑽去,似乎以更放肆的親昵,無聲地宣告着彼此的親昵和升溫。
雖然第一次問話,泥牛入海,但是彭晴還是那個彭晴,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彭晴,餘安再努力隐瞞,也最終會敗下陣來。幾番攻勢下,餘安終于歎說自己力量微薄,不能護住她的周全,惹得她受傷失憶,故而愧疚。彭晴眼中并不全信,卻也笑道:“回到家中,或許就什麼都記得了,不必内疚。”
餘安似是而非地颔首,側臉輕輕摩擦她的發頂。
一夜淺眠,晨光熹微,幾人打起了精神,将收拾好的包袱放到桌上再次盤點。彭晴特意用冷水洗了臉,提醒着此去便不複返了,要大家最後一次檢查是否帶全了。阿醜帶上了父母的遺物玉佩和牌位,裝在小包,放在小小的背上,手裡握着昨日的登山拐杖。
李蓮房則隻帶了些衣服和吃食,将小狸包裹緊實了。她如今臉色比初來時好了一些,傷疤也淡去了許多,但因剛生育不過數日,面色終究有些蠟黃,臉頰還帶着些許凍紅。她穿着淡黃色的羊皮長袍,又圍着厚厚的狐裘披風,手上、腳上,各處都做了十足的保暖,懷裡抱着他們的食物。因她穿着最好的衣服,所以自告奮勇負責他們食物的保暖。
餘安腰間系劍,依舊一襲白衣,隻是晨起時,彭晴為他挽發,全部頭發攏起,倒顯得他更似翩翩君子了。他話不多,隻是默默地看着幾人的行李,站在彭晴的身邊,越來越近,渾然不覺。
“你确定就隻帶小狸嗎?”彭晴小心地問李蓮房,李蓮房肯定地點頭。說來她也還有一個一歲多的孩子在别處,若是她想,此行也帶上他,不叫母子骨肉分離。
隻是參照李蓮房對小狸的态度,彭晴心中懷疑她也并不喜歡那個孩子。果然李蓮房堅定搖頭,說:“對于他們來說,我隻是生下那個孩子的工具,如今帶着他,反而拖累你們。”
她神色異常堅定,一如她當日跪求他們帶她出去。彭晴了然,也不再多說。
用過了在此間的最後一次早膳,彭晴将鍋碗瓢盆都恢複原位,阿醜還笑道:“我家的鍋也送給王老漢了。”滿臉是對未知世界的激情。
見大家都準備好了,餘安便冷冷地将劉大、劉行二人綁好,如同魑魅般,在他二人身邊低語,讓他們行走在前帶路,也不枉二人特意前來受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