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塔一面忿忿地想着,一面驅使魔杖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于是下一秒,原本的羽毛筆就變作了看起來和塞德那根白蠟木魔杖相差無幾的面貌。
“我就說你不止那個水平。”塞德裡克看起來似乎松了口氣,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不過很快眉毛又皺起來:“不過我能發現的話,或許也瞞不了多久吧?還有福西特似乎也不知情,我是說,你的堂姐……”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這件事沒能繼續隐瞞下去。甚至于之後,假如再有其他人通過蛛絲馬迹推測出這件事,而她卻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
“抱歉,我沒有想幹涉你私事的意思。”他像是猛然意識到自己失言那樣停頓了片刻,不過還是依舊堅定地說了下去,隻是将聲音放低了些,情緒也變得更加溫和:“不過,如果一味隐瞞,在我看來這并不是一個有益于你們之間親密情誼——無論是親情還是友情——繼續維系下去的做法。”
男孩的語氣不卑不亢,就像是一把小錘子那樣,“砰”的一聲,把艾薇塔心裡的一隻小金蛋錘出了一道裂縫,炸得她有些眩暈。
的确,她一直以來都忽視了這個問題。
毫無疑問,維麗特是艾薇塔意識到自己走進了一個怎樣的故事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她們是摯友,更是親人,但是很多時候,她卻仍然似乎把在魔法世界認識的每個人都當作“紙片人”,任何事情都隻為自己的利害得失考慮,并沒有思考過每一個選擇和舉動會怎樣影響着身邊的“人”。
她滿懷新奇地注視着白鼬山、對角巷、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和貓頭鷹棚屋,和身邊的朋友們嘻嘻哈哈,卻始終遊離着這一切,保持局外人的視角,像是誤入仙境夢遊的愛麗絲。
像是随時會抽身而去。
所以,她會想到不應該讓肖恩伯父和凱瑟琳伯母為自己支付過分的賬單,想到給維麗特買一隻貓頭鷹和在她被戴維斯嘲笑時試圖挺身而出,想到自己的到來或許可以提前修改很多人的命運和結局。
但也隻是機械而慣性地覺得“我應該那樣”、“這樣是為他們好”,就像是在遊戲裡與一個個發布任務的NPC互動。
而沒有去想對方是否願意,是否樂于看到她這樣。
現在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本着“做戲做全套”的态度,她嘗試瞞天過海,但卻從未想過一直那樣照顧自己、真心喜愛自己的維麗特如果得知自己的隐瞞會怎麼想。
她始終都那麼地重視着自己這個堂妹,以自己為傲,決不允許任何人——管他是羅傑·戴維斯還是别的誰——說自己一句不好。
而自己呢?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是“傲慢的”。
艾薇塔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是像發呆一樣盯着塞德裡克已經初具俊美模樣的側臉輪廓,然後暗暗地在想,或許她來到這裡,第一個遇見的是眼前的這個聰明男孩,真的是件挺不錯的事。
雖然聰明男孩本人……對此并不知情?
起碼此時此刻,他隻是懶洋洋地坐在圖書館晴朗又不刺眼的金黃色陽光下,一雙長腿曲折起來,腳勾踩在桌蹬上,有點苦惱地活動着自己因為低頭伏案而有點麻木的脖子。
“任何人都應該擁有隻屬于自己的小秘密,不過不要讓重視你的人——家人或者朋友,會因此感到難過就好了。”
塞德裡克宛如一切都隻是漫不經心随口一提那樣,順手把背包甩到肩上(這個明明很尋常的動作在他做來也難得有種潇灑不羁的意味,估計帕特麗夏她們看到又會啧啧贊歎很久——艾薇塔下意識這樣想到。而被她也忽略了的是,事實上,她自己那時候也隻是愣愣地注視着對方瞧)。
而男孩似乎發覺了她在走神,就微笑着朝還抱着膝蓋,蹲在地面上的女孩伸出手:
“其實我也很期待,你能給我一個不為你感到難過的機會——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畢竟現在最重要的事……我想應該是去禮堂吃午飯才對?”
艾薇塔還沒來得及想清楚他最後話裡的意思,卻在随着力道被拉起身的瞬間,又看見塞德裡克露出一個堪稱是狡黠的神色。
他朝女孩眨了眨眼,順手把她的身體扳過去,然後輕輕往前一推。
“我衷心希望今天的餐桌上有匈牙利燴牛肉和糖漿水果餡餅,畢竟寫斯内普教授布置的論文實在太讓人頭痛了,不是嗎?”
高大的男孩随即也腳步輕快地走在了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