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怎麼了?”松田陣平注意到了夏楠還在流血的手,以及被夏楠随意丢在地上染血的刀。
夏楠:……
哦,對。
我受傷了。
他擡起手看了看手心,還挺唬人的樣子。
嗯……
夏楠将手伸到了松田陣平面前。
松田陣平順勢看了過去。
是刀傷,顯而易見,不過還好,傷口不深。
現在不是叫醫生過來幫忙的時候,松田陣平正打算先在病房裡找找看有沒有能包紮的繃帶,夏楠出聲了。
“好疼啊。”
沒什麼起伏的語氣。
受了傷的手依舊舉在松田陣平面前。
松田陣平愣了一下,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夏楠,猶豫着開口,“你……不會是在撒嬌吧?”
“是嗎?”夏楠眨了下眼,他看着松田陣平,忽然笑了笑,“是吧。”
“手疼,松田警官。”
松田陣平:……
很好,确認是在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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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護士終于肯配合了,真是可喜可賀。
“……我們有契約,”護士說道,“你也是除妖師,你應該知道!”
“如果違背契約,會……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夏楠不知道自己的什麼表現讓對方認為自己是除妖師,但他不打算解釋。
現在這種展開也挺有意思的。
松田陣平看向夏楠,“契約?”
“就是一種相互之間的約束,分兩部分,一部分是約定本身,比如晚上一起吃飯,一部分是代價,比如如果違反約定,會吞千根針。”
“在妖鬼的世界,說吞千根針,是真的會吞的。”
一種有懲罰機制的約束,相對于約定而言,其實更偏向買賣。
松田陣平明白了。
“你說他‘也是’除妖師,意思是,和你有契約的人,是除妖師?”
護士點了點頭,又搖頭。
松田陣平:……
他再次看向夏楠。
“大概指的是契約方并不是除妖師,但契約是在除妖師的授意下建立的,”夏楠問松田陣平,“知道陰陽師嗎?影視劇裡,厲害的陰陽師都有式神。”
“這樣麼……”松田陣平說道,“人和人之間不能建立契約?”
“可以啊。”
夏楠說道,“但是人會惜命,契約雙方付出的東西價值不能差距過大,如果一方押上的是性命,另一方就得開出足夠的價碼,不然契約是無法成立的。”
“以人類的價值觀來說,與性命同重的東西,是什麼?普世價值觀當中的命貴是無法以金錢衡量的,所以,就算人與人的交易中錢能買命,在這裡也行不通。”
“妖鬼的世界就不一樣了,人類的性命所擁有的價值在他們那裡并不太高,那麼相對的,它們所需要開出的價碼也不需要太高。”
夏楠摸了摸下巴,“契約這種東西其實是很唯心的,同時唯的一點也不片面,很多時候,還都會照顧到族群整體的價值傾向。隻要試圖建立契約的一方具有足夠的社會屬性,那麼,就算他的内心把自己看的再高,其他人都是蝼蟻,該有的等價交換還是一點也少不了。”
“所以許多擁有式神的人在必要的時候,更傾向于讓式神與人類定契約,利用價值傾向的差異做點小文章,這樣就能最大化自己的利益,——任務的完成有了保障,還能少付一點報酬。”
“他的情況的話,大概隻是換了一筆錢吧。”
假護士聽了一頓科普,意識到自己被擺了一道,臉有些綠;“……那個家夥!”
“……原來如此。”
松田陣平若有所思。
他看向假護士,“你們的契約内容是什麼?”
問話間,他的手機響了一下,松田陣平點開看了一眼,速度很快的回複了什麼,幾乎是盲打,接着又馬上将注意力重新挪了回來。
夏楠跟着瞥了一眼他的手機。
松田陣平已經把手機重新扣放在了手邊。
得知自己被忽悠的假護士已經對自己的雇主産生了許多不滿,但就算不滿,他還是不能說。
松田陣平見狀,大概猜到了契約内容不能透露也是契約的一部分,幹脆換了個問法,“你的代價是什麼?”
假護士的臉色瞬間難看極了。
松田陣平:……
行,懂了。
他看向夏楠,“有辦法阻止嗎?”
夏楠繼續知無不言,“如果雙方都同意契約解除,或者雙方都認定契約已經完成的話,大概?”
松田陣平語塞。
這就難辦了。
如果不能透露契約對象,不能透露契約内容都是契約的一部分的話……
——還是得用傳統方法麼,篩查聯系人,調查個人賬号資金來源什麼的。
“松田警官~”夏楠看了看松田陣平的表情,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又很快捋平,他忽然舉手,“請問我們什麼時候回佐伯宅呢?”
松田陣平猶豫了一下,說道“……接下來還需要嫌疑人配合警方的調查,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了他的能力發動條件,他已經構不成威脅。”
言下之意是要回絕之前夏目提出的——把假護士一起帶去佐伯宅——的提議了。
“我拒絕。”
夏目的臉沉了下來,聲音也變的冷冰冰的,“警官先生,你是要妨礙我社的正常工作麼?”
變臉好快。
不久前還會朝着人撒嬌,這會兒一句話不對就要冷臉。
松田陣平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情緒化且情緒化的如此直接的人。
而且他也不是很能搞清楚夏楠那忽上忽下的态度裡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一個十分熟練于掩蓋真實的自己的人。
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夏目楠……短時間的相處中,夏目楠在他心裡的形象,其實和目前這個樣子也沒什麼差别。
就是那種,靠譜中帶着離譜,離譜裡又加了非常離譜,的程度。
松田陣平:……
他果斷轉移了話題。
“班長他們應該快過來了,希望你能配合,夏目,這是已經決定好的事情。”
這裡的病房隔音效果很一般,松田陣平在外面的時候有聽到夏楠與假護士的對話,知道對方能力的觸發是需要媒介的。
在嫌疑人那能夠扭曲他人認知的能力無法使用的前提下,警方的調查行動會便利許多。
隻是用完别人就把人一腳踹開這件事,做的多少有些不地道。
“……這樣,我可以先送你回去。”松田陣平順手轉了轉手邊的手機,又擡起手,按下了夏楠一直沒離手的攝像的鏡頭。
夏楠與松田陣平對視了一會兒,對方很嚴肅的沖他眨了眨眼。
他們。
轉手機。
還眨眼。
生怕他注意不到。
夏楠憋住了笑。
好直白的暗示,不怕别人聽出來麼?
難怪外号叫松甜甜,夏目雖然還沒領會到松田陣平傳說中的‘很兇’,卻已經體驗到了後面的‘但很溫柔’。
人氣第一果然是有原因的。
“好吧,”似乎是妥協了,他伸出一根手指,“但不止我。”
“我要帶上她。”
夏楠的手指指向了床上的芙季繪。
“什麼……”松田反應過來,他看了眼病床,“你要帶上她?!”
“重要證物,就先叫這個吧,不帶她,難道還把她留給那個不知名的除妖師嗎?”
“關于這一點,我們可以安排專人看守病房。”
說這句話的不是松田陣平,而是剛剛推門進來的伊達航。他手裡拿着手機,手機開着公放,伊達航的聲音通過多次傳播在小小的病房内造成了一點詭異的響動。他默了一下,把電話關了。
伊達航的身邊跟着一名蓄着整齊小胡須的中年男性。男人在進門後瞥了一眼床上的病人,接着,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快速移開視線。
夏楠看了眼來的兩人,笑容重新爬回了眼角。
“抱歉,事情太嚴重,我們不能任由你随意發揮。”松田陣平摁亮了屏幕,屏幕左上角的小圖标顯示,通話一直在後台持續進行中。
“我是警察,夏目。”他有些歉意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如果是在警校時期,松田陣平會很樂意與夏目一起,躲開官方自己單幹。畢竟如果不這樣,還隻是警校生的他們肯定會被排除在案件偵破之外。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他自己就是官方的一員。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比起橫濱那邊推薦的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小網紅會社,上面更願意相信已經知根知底合作多年的有正規背景的組織。
就個人情感而言,松田更願意與夏目合作,盡管夏目的性格有些一言難盡,但其實,兩人在實際上的配合方面意外的很合拍。
然而這隻是他的個人傾向。
他的個人傾向不作數的。
——小心一點,夏目在背調裡獲得的官方評價……并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