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前龍雅本是不情願地站在場上的,但當那顆網球急速沖向邊線,自己竟亳無回擊之力的時候,重燃的鬥志竟戰勝了原本的抗拒。
如果說第一球是他掉以輕心才沒接到,尚且有一絲僥幸心理,可接下來的猛烈攻擊讓他徹底清醒。越前龍雅驚歎于她的精湛球技,不管是進攻意志極強的主動攻擊還是借力打力的反擊都讓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時枝繪凜對他的壓制,從平時相處到球場對打沒什麼不同,平心而論比賽場上的她甚至更猛烈。他曾說過,若是對手的實力過于強大,連“吞噬”也不能奏效,時枝繪凜便有這樣的能耐——
常年習慣在草地上打網球,球與地面摩擦小以緻速度快,練就了她那絕頂的反應能力與速度。
她的發球局難以攻破。紐約街頭網球場的那一次,她端正态度,以教科書式的發球姿勢,一記ACE球折服全場。
她的力量不是猛然爆發似疾風驟雨,而是綿綿不斷的,一波更比一波強。
耐力不容小觑。她堅持不懈地晨跑,打下堅實基礎。
控球能力也恐怖如斯。她對底線有着獨特的偏愛,計算細緻到了分毫不差,預估的界外球常以詭異的弧線落入場内。
強者間的比拼略過花裡胡哨的招式,回歸譬如速度、力量和體力等身體素質的對決。
經曆多場國際賽事且身為精神助教的時枝繪凜,在臨場反應和心理素質這一塊也極少掉鍊子。
可以說,站在比賽場上的她幾乎無懈可擊,假以時日,她便是當之無愧的“草地女王”。
想要戰勝她,以蠻力打定沒那麼輕松。
越前龍雅嘗試加快自身的速度。他不再顧忌自己的天賦,而是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腦中有着預判,但往往行動快于思維先一步回擊,使出渾身解數。
“啪嗒——”
這一球快到連以極速制勝的時枝繪凜也沒來得及反應。網球觸牆又咕噜地滾回她的腳邊,她看了眼比分——5:4。
不知什麼時候,他漸漸習慣她的節奏,明面上雖不能争奪掌控權,但實際已悄然占得上風。
連追兩局,形勢将逆轉。
左手虎口處發麻,她握緊球拍又松了松,最終換到右手。某一瞬間的耳鳴讓時枝繪凜感覺不妙,不再執念于這場比賽的最終結果。
“你赢了。”
她停手,平靜地認輸,神态輕松得讓人以為她隻是在打招呼,無非說了句“今天天氣不錯,你覺得呢?”
這不符合常理。
少年一瞬錯愕,擔憂很快掩蓋疑惑。
他心裡清楚,雖然他勢頭很猛,迅速縮小差距,大有反超的架勢,但不足以令她失去勝算并痛快認輸。
能讓助教小姐終止比賽的原因可不多,他們打的又不是暴力網球。等等,她剛剛将球拍換到右手,那左手很有可能……
“抱歉。”
越前龍雅快步上前,不等少女反應,抽走她手中的球拍,連同他自己的球拍一起放到地上。而後他抿唇,再次道了聲“抱歉”,一手托起她的左手腕,一手試探傷處,力度适中地揉捏着,幫她緩解酸痛。
時枝繪凜任憑他擺布,本身不抗拒他的觸碰,加上被“吞噬”所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務。
見他的眉毛一直沒舒展開,唇線緊繃,自責、懊惱等平時不常見的負面情緒暴露出來,她才意識到他的反應比她所預估的還強烈,搞不好這件事情已經給他造成不小的沖擊。
他若得知她的耳朵也受到影響……時枝繪凜面色一僵。
她無法想象他揉捏她耳朵或在她耳畔吹氣的場景,他們還沒親密到那種地步。
或許是少年負罪感太重,越前龍雅現在的行為稱得上是在“贖罪”,過分坦蕩,緻使在别人眼中,兩人間的最後那點兒暧昧氛圍也消失殆盡。
監控錄像前的理查德·史密斯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他看着屏幕中他看好的那一對少男少女,不禁為他們日後的相處感到憂心——畢竟一直毫無進展也不行。
但比起這點,他本人非常擔心時枝繪凜現在的情況。在留有相處空間和插手詢問狀況之間搖擺了一會兒,理查德·史密斯認為他尚且還是一位關心隊員、盡心負責的總教練。
“噢~仁慈的上帝!請保佑他們——”
語畢,他離開座位,整理好衣衫,帶了點兒傷藥隻身前往球場。
此時,場上的這兩位還不知道他們将要被打擾。
時枝繪凜垂眸,盯着交疊在一起的手出神。上次他們也有過這樣——借嘗橙子之便,少年不自覺地摩挲着她的手腕,對于她而言是某種煎熬,但内心深處絕對是更強烈的渴盼。
手腕上的熱度不斷攀升,若一旁有細心的人觀察,便可發現時枝繪凜那碎發遮掩的耳根處紅得滴血。
她不禁埋怨起場館内的空調溫度過高,沒有起到降溫的作用。
不行,得轉移注意力。
對話的由頭是時枝繪凜想到的,她記得自己的正事——研究“吞噬”。
她清了清喉嚨:“最後那幾球——你當時的心态如何?”
她沒有告訴越前龍雅的一點便是這場對決是她先要求的,史密斯先生也是考量再三後才勉強點頭答應。
“若是想幫他,我必須親自和他對打一場,請教練準許。”
“恕我不能答應,風險太大。要知道——連我也不敢輕易下場,尚在觀望。”
“教練——”
時枝繪凜推門而出的時候,理查德·史密斯的聲音穩穩地拉扯住她的心。
他說:“小姑娘,在成為精神助教之前,你首先是一名選手。罷了,保護好自己,情況不對務必立刻停手。”
沒有完全的把握,好歹有實力支撐的底氣,加上想到能夠避開“吞噬”的辦法,時枝繪凜孤注一擲。
瘋狂的賭徒運氣不錯。
如今看來,這場豪賭,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