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了歪頭,不答反問。
看中一塊點綴櫻桃的水果撻,不等她動作,對面的少年主動将它端到她面前。
“三明治的回禮。”
竟然在這兒等着她。
“我不輕易給出承諾。”時枝繪凜特意擺出凝重的神情,“抱歉,我現在無法答應你。”
越前龍雅的表情沒變化,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猜到了——助教小姐的眼中都是薄情呢,之前沒少拒絕别人吧?”他垂下刀叉,單手抵着下巴,側頭——與她歪向同一邊,“兩秒鐘,這次隻間隔兩秒,助教小姐回答了我的問題。”
實際超出二十秒,他故意省去零。
“越前龍雅——”
重複她的話,讀秒等她,模仿她的動作。
時枝繪凜擡高音量,警告他的玩笑适可而止。
“嘛,别生氣。Wing wins wind——這句話有什麼含義嗎?”
越前龍雅輕咳,端正身體。
“含義?”時枝繪凜阖了一下眼睛,“沒有含義,突然想到的一句話。”
Wing——越前龍雅的英文名。
Wind——風。
Wing wins wind——他擁有翅膀,自由如風,無視阻礙,鑽入她的國裡,挑戰王座上的她。
以後,再說給他聽。
“我喜歡聽,助教小姐多說幾遍吧。”
省略抹多餘果醬的步驟,叉子固定住水果撻邊角,一刀直接切開酥皮,内餡聽話地四溢,為白瓷盤點綴豐富色調。餘光瞥到少年摸了一下頸部,她擡頭,欲言無聲。
“……感覺脖子一涼。”
“虧心話說多了吧。”
她輕嗤,叉住半塊水果撻,送到他盤中。
越前龍雅幹笑幾聲,小聲嘟囔,時枝繪凜沒聽清。
半小時後,越前龍馬姗姗來遲。
“抱歉,讓你們久等。”
“小不點兒,這裡——”
越前龍雅拉開椅子,招呼他。時枝繪凜打了一個手勢,服務生應約而來。
“一杯熱牛奶。”
“學姐——”
越前龍馬瞪大眼睛,愣了一瞬。
抗議無效。
越前龍雅樂得開懷,一把攬住自家小不點兒,不讓他離開,順道貼心地在他盤中盛放兩塊三明治。
“嘗嘗,味道不錯哦——搭配牛奶,快快長高。”
“哥哥!”小小少年悶悶坐下,忽視調侃的話語,“上次也是你們吧……跟蹤。”
時枝繪凜和越前龍雅交換眼神,矢口否認。
“不是。”
“小不點兒看錯啦。”
“是麼。”龍馬勾唇,輕描淡寫道,“一個娃娃都沒抓到,還差得遠呢。”
一針見血的話語讓尾随者們噤聲。
日落西山之時,下午茶迫近尾聲。時枝繪凜督促部門的小柱子喝完整杯牛奶,兩位病假同盟者收到越前龍馬整理的報告重點,三人對于稍後的對打沒有異議。
晚間七點,室外霓虹燈閃爍于夜幕,流光溢彩,奪人視線,三人抵達一号球場。無關人員清場,大門緊閉,場内全方位監控與測試儀運轉,場外頂級醫療隊随時待命。
“準備好了嗎?”
時枝繪凜一眼掃過躍躍欲試的兩人。今晚,她舍棄常備的記錄冊,絕佳的動态視力與卓越的記憶力是助理——輔助精密的機器。
“啊,當然。”越前龍馬揮了揮球拍,右手拿定,目光一凜,戰意掩住微弱的笑意,“哥哥,我們來認真打一局吧。”
行,小柱子狀态正常。
時枝繪凜看向身側另一人。
越前龍雅隔着帽子揉了揉龍馬的發頂:“待會兒輸了,小不點兒不要哭鼻子哦。”
“……輸的人是你吧。”
沒能躲開,越前龍馬壓低帽子,走向球網的另一側。
将球拍背在身後,越前龍雅降低音量:“我以為……對手依然是助教小姐。”
“原本是我。”時枝繪凜輕語,“小柱子不笨,他猜到了。而且你那麼明顯——身為隊員卻不參與練習;明明你和隊長都能勝任單打,早會的模拟安排竟是将你們兩人組隊雙打。”
“嘛,躲不過。”越前龍雅掏空身上的橙子,揚了揚下巴,“它們拜托助教小姐喽!”
“像之前那樣麼?你一旦遇到小柱子,不管不顧了呢。”
她若有所思。
紐約街頭,越前龍雅将一大袋橙子塞入她懷中,追尋越前龍馬的蹤影,留她一人待在原地。
少年低笑,被她的記憶力折服。
他目光灼灼:“最後一次。”
握住球拍,走向場内,他的背影堅韌挺拔。
時枝繪凜收回目光,屏息,再次擡頭,以平直的語氣宣布對決開始。
“吞噬”——與越前龍雅對打的選手稍有不慎會失去擊球技能,當各類絕學被封鎖,身體素質逐漸衰退。輕者能力退化輸掉比賽,重者産生陰影不再揮拍。
達到職業水準且足夠強勁的選手可與之匹敵,時枝繪凜是其一。之前那場對決如果繼續,勝者隻會是她,但當時已經收集到足夠的數據,沒必要兩敗俱傷。
她沉思,除了實力支撐,有些技巧可避免正面沖突。極速發球搶占先機,完全舍棄花裡胡哨的招數,以牢固的防禦能力抵抗侵略。
歸根結底——不讓他碰到球,即使碰到,隻要本身能力過硬,精神心理素質不受影響,有望排除“吞噬”的幹擾。
越前龍馬在運動領域學習與恢複能力過人,這點連時枝繪凜都自歎不如。當他聯系她時,她隻思考幾秒便應下。
若越前龍馬學會“吞噬”,“吞噬”對抗“吞噬”,釜底抽薪之後即涅槃重生。又或者,越前龍馬被“吞噬”完所有技巧,在極短的時間内學習并成功自愈,以“創造”抗衡“吞噬”,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終極目的永遠不是打敗越前龍雅,而是幫助他解決天賦“吞噬”。
比分膠着,網球在場内飛竄,兄弟兩人拿出十足的架勢正視遲來的承諾。沒有人能終止他們。
時枝繪凜堅信,屬于他的曙光已來臨。越前龍雅終會完全舍棄過去那一套打法,以全新的面貌站在世界的舞台上。
——天性像塵埃,受不了束縛。
史密斯先生曾說與她聽,她輕松記起這句話的出處。
“人的本質說到底是輕率的,天性像塵埃,受不了束縛;如果他把自己束縛起來,不久便會瘋狂地掙脫束縛,把長城、鎖鍊以及自己都扯得粉碎。”
他如此,她也一樣,他們都是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