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主教練——”
裝修大氣的會議室裡突然爆發出整齊劃一的驚呼。
一張大圓桌擺在會議室中央，但在場的這幾人無一例外都沒入座。
越前龍雅單手插兜靠牆，抛橙子的動作戛然而止，他沉默地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拉爾夫和越前龍馬坐在一旁的深藍皮質沙發上，兩人對視一眼後繼續埋頭整理手中的資料。
而站着的奇柯、杜杜和洛基傾情出演的“美利堅最強氣氛三人組”不負衆望地将氛圍烘托至頂點。
按照原定計劃，美國隊今天下午将啟程前往澳洲，但決策層商讨一番後拍闆定案延遲一天，理由很簡單——照顧隊員們的實際身體情況以及落實工作人員的休假安排，即使這将踩着呈遞參賽名單的死線。
三人清醒後在床上沒躺多久，都恢複精力且不顧阻攔地下床。
越前龍雅和越前龍馬本已經握着球拍到達訓練館，也被隊友們奪走球拍，領到一句“先好好休息”。
時枝繪凜沒有随身攜帶球拍的習慣，借着身份的壓制與自由，在越前兄弟豔羨的目光下，随手撈起一支球拍便進行揮拍訓練。
當天，三人都被身為總教練的理查德·史密斯訓斥“年紀輕輕就不知道愛護自己，長大後還得了”。他們不情不願地再三保證後，才被理查德轟出門。
随後，他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隊長拉爾夫，年紀最小的越前龍馬前去交涉，陳述的理由用越前龍雅的話來說就是“多少得有點參與感”。
“……那你們協助我一起研究其他國家隊吧。”拉爾夫應下。
而奇柯他們聽聞後也嚷着參與。
不敢保證沒有影響到訓練計劃，至少他們幾人已經耗費半天時間觀看比賽視頻、閱覽數據報告。
途中，時枝繪凜接了一通電話，正是理查德·史密斯打來的。
“沒錯，上層商讨的結果——即日起由我擔任美國隊主教練，全權負責訓練計劃并參與賽事安排。”
時枝繪凜剛接完電話，手中握有尚未熄屏的手機。她掃視一圈室内，目光在越前龍雅身上稍稍停留片刻，再次肯定這則消息。
“時枝同學，你不要這麼一臉平靜好不好？！那可是主教練！主教練——”
除去投資商與隊伍、教練與隊員這些關系組，光教練也有嚴格的層級制度。
掌握最高決定權的是總教練，負責統籌全局，多偏向于行政工作。故美國隊總教練理查德·史密斯可特聘時枝繪凜，也可主張将其從精神助教升至主教練之位。
主教練是實打實地追随隊伍，需根據比賽形勢作出正确的判斷，對成敗負直接責任。
時枝繪凜——掌握信息不足之人眼中年僅十五歲的普通少女，被提拔為極其具有商業價值和奪冠潛力的美國隊的主教練。
“這消息放出來，各大知名報刊的體育闆塊頭條不用猜了……不，沒準兒華爾街那邊也震動，我們隊的投資商們沒大動作吧？！”
奇柯誇張地捂住心髒，杜杜配合地攙扶了一下他。
話雖這麼說，他已經反應迅速地改了稱呼——不再喊“時枝助教”，想到同輩中連越前龍雅都沒稱呼她“艾琳”便直接舍棄這個選項，但“主教練”又有點喊不出口……思來想去，“時枝同學”最穩妥。
洛基回神，同手同腳地将托盤放在桌子上——盛滿運動飲料的杯子們剛剛險些傾倒。
瞅準獨一無二的藍色液體，時枝繪凜快步走至桌邊，手執杯子喝了一口藍莓汁後才以似是很随意的語調回道：“還好吧，又不是升任總教練。”
聽聽，什麼話——
連越前龍馬也忍不住擡頭看向超乎他理解的學姐，在他印象裡……等等！
他猛地瞪圓眼睛，發現自己對她的了解少之又少。
“什麼嘛……”他小聲嘟囔。
“所以說，小不點兒還差得遠呢。”
越前龍雅一改先前面無表情的樣子，恢複常态般的淺笑。将橙子壓在成堆的資料上，他順手牽走越前龍馬的帽子并反戴在自己的頭上，撂下一句“待會兒還”後閃到桌旁。
同樣端起一杯飲料，不同的是他手中這杯和桌上剩下的都是黑色液體。
“黑加侖汁，”越前龍雅嘗了一口，滿意地點頭，“還不錯。”打量一眼身旁少女杯中的藍色液體，他歪了歪頭，“你的這杯是什麼……艾琳小姐？”
中間停頓幾秒後，他翹起嘴角，以更親昵的口吻喚她。尾音拖了挺長，尤其他那英文發音與羅馬音過于含糊，“艾琳”聽着更像是“阿凜”。
“……”
抛開兩位當事人，其他人都裝作沒聽懂變化的稱呼，不約而同地認為越前龍雅意圖推進他和時枝繪凜的關系。
原本想奪回帽子的越前龍馬将手中的資料翻得更勤快，收斂離座的心思。
得承認——在不要臉這方面，跟哥哥比起來他确實還差得遠。眼風淡淡掃過看着就不正經的人，越前龍馬抿住嘴。
“藍莓汁，也挺不錯，可惜隻有一杯。”時枝繪凜眼尾一挑，若有所思，她傾了傾杯身，就當與越前龍雅碰杯，“你剛剛沉默那麼久，是在想稱呼？”
“不，沒有，怎麼可能呢。”越前龍雅飛速否認道，短時間内反客為主，“艾琳小姐怎麼知道我剛剛沉默挺久？”
越前龍馬很講道義地救場：“學姐，這處數據有誤。”他點了點資料，“關于勁敵德國隊。”
琥珀色的貓眼閃着狡黠的光、下巴輕擡——故意而行的挑釁之舉。
“來了。”
時枝繪凜點頭，忽視越前龍雅的反問，走之前不忘拿走少年頭頂的帽子，将它物歸原主。
眼見這邊拉爾夫、時枝繪凜和越前龍馬商讨數據，那邊越前龍雅笑眯眯地靠着桌子喝飲料，注意力集中在少女身上，明顯都對“時枝繪凜擔任美國隊主教練”這件事深信不疑。
而深受信息差困擾的三人終于意識到他們都忽略了非常重要的問題——
時枝繪凜是誰？
初見她時，她僅是一位被總教練特聘的精神助教。助教，一聽就知道是協助教學，本身有能力而不足以挑重任，甚至可有可無的角色。
但這是人才濟濟的美國隊！
他們眼神一凜，撇去或多或少的輕視與詫異。
能成為美國隊正選的他們已然是強者中的強者，再不濟在所住的州也是站在實力之巅。那能擔任主教練的人……
他們上一位主教練是退役的職業選手，那位夫人也是奪得過全滿貫的神話。
放眼世界的話……等等！
三人面面相觑，圍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時枝同學是哪國人？”
“我可沒在美利堅本土聽過她的名字……”
“日本？日本現在這麼厲害嗎？”
“那龍雅和龍馬……哦，不對，他們都不是純粹的日本人，龍馬根本就是我國公民好吧？！”
“要不，我們查查看——”
“查不到的。”
越前龍雅适時打斷三人所謂的私下談話。不知何時，他悄然放下杯子并站在他們的身後。
奇柯吓得一哆嗦，往外跳了一步。洛基抖了抖手，将亮屏的手機塞到杜杜手中。三人組霎那間瓦解。
“抱歉抱歉，無意打擾，不過嘛——”
越前龍雅拍了拍苦着臉的杜杜的肩，以示安慰，接過他掌心燙手的東西。
他三下五除二地輸入“時枝繪凜”，在三人愣怔的目光下舉起手機——
空白。
沒有任何詞條與之相關。
在科技發達、信息混雜的互聯網時代，原來真有人能在龐雜浩瀚的官方信息網中隐形。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
“龍雅，你那麼熟練地切換引擎搜索……應該不是第一次查了吧？”
結果都一樣，查不到。
奇柯長呼一口氣，覺得自己的運氣也沒那麼差。
将手機丢還給洛基後，越前龍雅皮笑肉不笑道：“不止我，他們都注意到你們這邊的偷懶行徑——還有一堆視頻等着你們觀摩。”
“喂喂，怎麼聽都知道是心虛地岔開話題吧。”三人怒。
在場所有人的視聽能力都超于常人，一角的小聲交流早被收入耳中。
“是我的錯覺嗎？感覺你們很意外我擔任主教練。”一道清亮的女聲加入混戰。
時枝繪凜直到核查完數據才起身離座，她故作困惑地蹙眉，對他們的行為表示不理解。
果真是她的惡趣味。越前龍雅輕咳一聲，明智地脫身而去，隻希望他們能自求多福。
“怎麼會呢……”三人連連擺手。
但是……真的很好奇她的身份啊！
“理解。”
時枝繪凜起身僅是将那杯沒喝完的藍莓汁端來。晃了晃杯子，她瞥向垂眸翻閱資料的拉爾夫·萊因哈特。
論對未知信息的敏銳度與搜查能力，美國隊的隊長也是一位不可小看的角色。不提這些，單憑他與總教練的緊密關系，時枝繪凜斷定他也是最早那批調查她的人。
史密斯先生對她給出承諾——不向任何人過多提及她的信息。時枝繪凜不清楚拉爾夫·萊因哈特對于這個承諾是否知情，但從美國隊成員對她不太了解的結果來看，他将知曉的情報爛在了肚子裡。
轉頭又對上奇柯他們充滿希冀的目光，時枝繪凜露出平靜的微笑。
“或許你們可以問問隊長。”她指明方向。
拉爾夫·萊因哈特擡眼，藍綠如帕拉伊巴碧玺的眼睛直盯抛出難題的人。
這位天生富有雄心的領導者犯了難——有時候掌握太多的情報也不是一件好事，他得考慮在這個節骨眼上能透露什麼、不能透露什麼。稍有不慎，也許會惹性情古怪的當事人不快。
越前龍馬的年齡與閱曆略遜一籌，平日裡身邊再怎麼起風浪，他也能撐起冷酷的外表。但這次，内心的波動不留情面地摧毀平淡無波瀾的神情。
手中的資料“啪嗒”掉落在地，過了幾秒，越前龍馬才壓低帽子，彎腰拾取紙張。他邊拾邊用狐疑的眼神瞄向一旁的人，恰巧對上含着笑意的黑瞳。顫了顫，他不敢再亂瞟。
遠在桌邊的越前龍雅撂下沒翻幾頁的名冊，玲珑心思一動，捕獲到重點。
他興緻盎然地剝開橙子皮，像馬戲團雜耍那般，将橙子一瓣一瓣地抛至半空，一伸脖子叼住一片，往複幾次也樂此不疲。
而奇柯、杜杜和洛基驚得目瞪口呆，他們定然不敢有膽量質疑隊長的隐瞞，隻認為這驗證了一個殘酷的真相——
他們對多數信息毫不知情。
“隊長！”
“時枝她……”
拉爾夫頓住，視線與時枝繪凜對上，作最後的确認。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才言簡意赅道：“連續三年斬獲溫網青少年組冠軍，未失一盤，打破多項百年未動的紀錄。”閉了閉眼，“對了，龍馬前不久拿到外卡，在美網成年組比賽中對上前男單世界第一休伊特，雖然棄權了。”
越前龍馬眨了眨貓眼，對話題拐到自己身上有些不明所以。
“等——”時枝繪凜急聲阻攔。
“時枝在兩年前，以同樣的年紀挑戰完女單世界前三，一盤獲勝，兩盤結果不明。”
一口氣說完，拉爾夫·萊因哈特不顧衆人反應，繼續埋頭總結經驗。
這句話猶如從天而降的隕石，預兆微閃且來勢洶洶，餘波與四散開來的碎片足以讓周遭的一切都受波及。
“……”
越前龍馬對此事略有耳聞，但對自己成為了被比較的對象還是有點郁悶。
“隊長，那次隻是私下對決。”
阻攔未果，時枝繪凜哼了聲，一副并不想多說的樣子。她合理懷疑萊因哈特是在報複她将這個不好回答的問題抛給他。
剛剛一瞬間，記憶差點将她帶回那年驟雨初歇的盛夏。
“好厲害！！！”
“好想和時枝同學打一局！”
“是啊是啊！”
三人驚歎的間歇不忘發出對打邀約，正中時枝繪凜下懷。她剛準備答應，越前龍雅的聲音飄悠悠地傳來。
“艾琳小姐還需要休息，對決這件事不急。”
“沒錯——”越前龍馬雙手抱臂，揚了揚下巴，“找我打也一樣，我不比學姐差。”
他光明正大地撬牆角。
“小不點兒，你也需要休息。”
一塊磚都沒松動，越前龍雅直接駁回。
“啊哈，差點忘了這回事了。總之，等兩位——不，還有龍雅，三位休息好後，我們再對決！”
時枝繪凜和越前龍馬同時面無表情地看向壞了他們好事的人，但少年外露的情緒讓他們為之一震。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裡瞧出點驚疑。
越前龍雅的面容如往常那般清俊且無可挑剔，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捏着紙張閱覽，随手一披的隊服挂在身上。他唇線緊繃，平日裡的閑淡、随和被更為内斂神秘的情感吞噬。仔細一回想他剛剛的阻止，甚至帶了點兒威壓。
越前龍馬嘴角一勾，放下膀臂，投入到對他國隊伍的研究中。
“學姐，哥哥就交給你了。”
“臨陣脫逃可不是好盟友。”
“不，我遲早會打敗你的，學姐。”
“是麼……”
能讓人對勁爆消息轉移注意力的隻有更勁爆的消息。
時枝繪凜緩緩道：“我隻是明面上的主教練，真正的主教練另有其人。”
今天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天。
洛基一臉複雜：“時枝同學，還有其他消息嗎……不如……一口氣說完吧。”
聞言，衆人都擡頭看向身為消息源的少女。
“沒了。”确保話語的嚴謹性，時枝繪凜又補充，“暫時是這樣。”
“那麼，艾琳小姐可以告訴我們真正的主教練是誰麼？”
“很抱歉，我無法直接說明。那位主教練目前不會露面，一切訓練方案将由我傳達。”時枝繪凜與越前龍雅交彙目光，“能擔任美國隊的主教練，其實力必定令人信服。”
越前龍雅興緻缺缺，漫不經心道：“那不急，遲早會見到，至少我覺得這消息不如艾琳小姐本身有趣。”
這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