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離開集市區域時,趙铮的目光被一個賣陶器的攤位吸引。
攤位上擺着各種粗陶瓦罐,其中幾口深褐色的砂鍋品相尤其好,厚實圓潤,釉面均勻。
他拉着阮玲珑走過去,拿起一口砂鍋仔細端詳,屈指敲了敲,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又檢查了鍋底和鍋沿,确認沒有裂紋瑕疵。
“老闆,這砂鍋怎麼賣?”
“客官好眼力!這可是上好的陶土燒的,耐燒,炖湯最香了!一口三十文。”老闆熱情地走上來介紹。
趙铮沒怎麼還價,直接挑了兩口大小合适的砂鍋。
老闆見狀,動作利落且小心地用幹草繩将它們捆好,“這位客官您拿好,承惠六十文。”
阮玲珑有些不解:“铮哥,買砂鍋做什麼?家裡有鐵鍋和陶罐呀。”
趙铮将砂鍋放進背簍,付了六十文錢給老闆,側頭看向阮玲珑,眼神溫和而認真:“砂鍋炖湯更香,火候也勻。以後給你炖雞湯、炖鴿子湯、炖滋補的湯水都用得着。”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心。
“玲珑,跟着我在山裡,别的可能比不上鎮上小姐,但在吃食上,我一定讓你吃得舒心,争取把你養得健健康康的。”
聽到這裡,阮玲珑的心猛地一顫。
原來他帶她下館子,買這麼多東西,甚至特意挑選砂鍋,都是為了這個。不是為了别的,隻是實實在在地想讓她吃得好,過得舒服,彌補她跟着他住在深山的“委屈”。
一股暖流瞬間湧遍全身,比剛才吃的紅燒肉更讓她感到熨帖和滿足。
她看着趙铮背着沉重背簍、手裡還拎着東西卻挺得筆直的背影,鼻尖有些發酸,嘴角卻抑制不住地上揚。
“嗯!”她用力點頭,快走幾步跟上他,聲音輕快而充滿信賴,“铮哥炖的湯,肯定是最好喝的。用砂鍋炖,一定更香!”
夕陽的餘晖灑下,将兩人滿載而歸的身影拉得很長。
背簍裡是生活的希望和甜蜜的負擔,阮玲珑的心中,則被這平凡卻厚重的情意填得滿滿的。
這趟臨水鎮趕集,不僅滿足了她的好奇,更讓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趙铮藏在行動裡的、沉甸甸的心意。
——————
臨水鎮大集的喧嚣與煙火氣仿佛還在眼前,桑果茶的清甜似乎還萦繞在舌尖,木屋小院的日子在打獵、采集、照料蠶寶寶和嘗試用新買的砂鍋炖湯中,過得平靜而充實。
阮玲珑甚至開始用趙铮帶回來的黃豆,摸索着用家裡那口小石磨磨豆漿。
第一次成功煮出帶着豆香的乳白漿液時,她興奮得像個小孩子,趙铮也笑着陪她喝了一大碗。
然而,這份來之不易的安甯,很快就被山外傳來的消息打破了。
這天,趙铮和阮玲珑竟然在深山外圍偶遇老王,隻見他背着個大背簍,裡面裝了不少野菜和野果。他的腳步沉重,眉頭緊鎖,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愁苦和疲憊。
“王叔,你怎麼進山來了?家裡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兒?”趙铮快步走過去,看到老王的神色,心中便是一沉。
老王擡頭見是趙铮,幹涸的嘴唇抿了抿,聲音嘶啞道:“铮哥兒,玲珑,出大事了!”
趙铮見他渴得不行,連忙接下腰間挂着的水筒遞過去,老王倒也不客氣,他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才緩過勁兒來。
“出什麼事兒了?”趙铮沉聲問。
“北邊……北邊的蠻夷打進來了!”老王的聲音帶着驚惶,“朝廷發了檄文,大周朝各地都在緊急征兵。除了獨子不征,其他每家每戶,但凡有丁壯的,都得去!不去就是抗命,要殺頭的!”
這個消息如同一聲悶雷,在平靜的山野炸開。
阮玲珑的心猛地揪緊了。
和蠻夷打仗!這個在末世前隻存在于曆史和影視劇中的詞彙,如今真切地降臨到了她現在生活的大周朝。她之前沒有過多關注,如今細想起來,曆史上似乎并沒有一個朝代叫大周朝。也許,自己所在的是古代的平行時空。
“征兵?”趙铮的眉頭也擰成了疙瘩,眼底有着顯而易見的擔心,“那村裡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唉!”老王重重歎了口氣,臉上是劫後餘生的慶幸,但更多的是對鄉親的憂慮。
“我家,算老天開眼,就鐵柱一個獨苗,我也過了四十八的坎兒,不在征兵的年歲裡了。”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落了,“可村裡其他人家,栓子家三個兒子,這次至少得去兩個!李老漢家兩個兒子都壯實,一個也跑不了……哭聲都快把村子給淹了。”
趙铮沉默着,眼神複雜。
他當初選擇獨自在深山做獵戶,除了自由和清淨,一個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