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淩舟在府衙忙了一晚上,天擦亮時才回回了程甯家。
站在門前半晌,他還是沒勇氣推門進去,幹脆靠在了門框上閉目養神。
“大人,這是在練得什麼功?”清脆的聲音不遠不近地傳了過來。
程甯打了一晚上的更,剛出竹林就看到宋淩舟立在自己家門前,幾次舉手想敲門又幾次放了下去。想知道他想幹嘛幹脆沒出聲,沒想到這位大爺後來幹脆睡起覺來了。
宋淩舟揉了揉發痛的額角,問道:“下值了?”
程甯:“嗯。大人這是一晚上都在府衙麼?”
宋淩舟自然地接過他手中的更鼓,和他一起邊說話邊進了門。兩人都默契地沒提前昨日的争執,說了幾句閑話就各自回房準備補補覺。
哪成想,程甯剛進屋就“嗷”地一聲尖叫了起來。
宋淩舟心中大驚:“難道是豬神?”
幾步跑到了程甯的屋子,就見那個平日裡吊兒郎當的人此刻正緊緊地抱着窗邊的柱子中間渾身顫抖個不停。
順着他的目光,宋淩舟看到地上爬着一隻老鼠。那隻老鼠許是被他的尖叫聲吓到了,并未逃離,反而瞪着綠豆大的小眼睛看着程甯。似乎想看明白眼前這個“人”在尖叫什麼。
“咳咳。”宋淩舟的咳嗽聲喚醒了剛才沒反應過來的老鼠一溜煙地溜走了。
沒想到膽子那麼大的程甯居然被一隻鼠吓到了,宋淩舟不禁有些好笑。他走到程甯身邊仰頭笑問道:“想不到你膽子也不大......嘛.......”
他的話說一半就止住了,因為程甯見到救星到了,立刻舍棄了那根沒啥用的柱子,一下子跳到了宋淩舟的懷中。
怕他摔到地上,宋淩舟本能地伸出雙手把人攬在了懷中。等到他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後立刻就想把人放下。
覺察出他的意圖,程甯趕緊用胳膊死死地摟住了宋淩舟的脖子,同時雙腿盤緊緊地在了他的腰上。
“你别放下我,我害怕......”他把頭埋在宋淩舟肩膀上,顫抖着聲音祈求道。程甯的腰極細極軟,雙腿修長,他說話之時帶着陣陣馨香,溫熱的氣息纏繞在耳邊,纏綿得讓人想要沉淪。
宋淩舟眸光漸沉,他知道此刻應該放下程甯,他更知道自己心底的那頭野獸正在掙紮着想要跑出來,可是.......
順從着野獸的欲望,他收緊了手臂,把人抱得更緊了些,然後啞着嗓子道:“這麼害怕,要不要去我房間......”
“好。”程甯此刻恐懼極了,什麼男女大妨壓根想不起來一點兒。直到被宋淩舟抱着放在了他的床上,他腦中想的都還是那隻老鼠。
程甯發絲淩亂地躺在床上,眼睛濕漉漉地望向宋淩舟,“你不要離開。”
宋淩舟伸手撫摸着程甯的頭頂,安慰道:“好,你先睡會兒吧,我不離開。”
“嗯。”得到承諾的程甯這才閉上了眼睛,打更了一晚上又被驚吓了一場,他實在是困極了。不過即便是睡着了,他的手仍舊死死地拽着宋淩舟的衣袖。
宋淩舟用另一隻沒被拽住的手關了屋内的窗子,原本光亮的屋子立刻暗了下來。昏沉的室内,兩人并排躺在一處,長長的烏發相互交疊......
“阿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黑暗中,宋淩舟無奈又寵溺地喟歎了一聲,聽着程均勻地呼吸聲睡了過去。
此時明明是盛夏,程甯卻覺得自己冷極了,如同冰錐刺骨一般,冷得他止不住的顫抖。
他知道自己在睡夢中,可是這夢太真實了。夢裡,他孤身一人是一個巨大的墓穴中遊走着,墓穴一角此刻正滴滴答答地滴着水,顯得這地方更加的安靜。
“有人在麼?”他瑟縮着身子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一個人,這偌大的沒有出口的墓穴中隻有他這麼一個孩子。
孤寂恐懼同時侵襲着他,若是以往他早就尖叫着躲進奶娘懷中了。可是現在......恐怕那些拿着生命護着自己的人早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吧。
想到朝雲殿的那些宮人,他就止不住的難過,除了爹娘和兄長,他們是他最親的人了。沒想到最後卻因為自己都丢了命。
“爹,娘,阿兄,你們在哪兒啊?阿甯好害怕啊......”還是孩子的程甯小聲地哭泣着蹲在了地上。“嗚嗚嗚,阿甯好害怕啊,你們都去哪兒了啊?”
自然,沒有人回答他。
他一個人哭了很久,感覺這是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如此難過。就在他哭得天崩地裂之時,忽然一隻老鼠爬到了他的腳上,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第無數隻......
小阿甯顧不得哭了,鼠群死死盯着他,小小的眼睛冒着森寒的綠光,顯然它已經餓了很久了。
沒有僵持太久,鼠群就發狠地朝着他沖了過來。阿甯知道很快他就會被他們吞如腹中,除了一具白骨什麼都不剩......
“啊~~~”程甯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怎麼了?”他的動靜也吵醒了宋淩舟。
程甯環視一圈發現是個夢後,立刻松了口氣,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差點兒吓死他。
看到身邊的宋淩舟,程甯皺眉問道:“诶?你怎麼躺在我床上?”
見他一副翻臉不認人的模樣,宋淩舟有點兒郁悶,湊近了一點兒,反問道:“你要不要看清楚,這是誰的床?”
程甯低頭一瞥,床上鋪着的褥子是湖州的絲綢縫制的,價比千金,顯然,這不是自己用得起的。
“呵~呵~”這下他徹底醒了,尴尬地說道,“抱歉.......”
宋淩舟用手撐着床,後仰看着他笑道:“無事,睡好了麼?”
宋淩舟睡在外側,他不讓開程甯也不好跨過他下床,而他似乎也是不打算讓開的樣子。
程甯尴尬極了,“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