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曈思量着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有點後悔,不應該那麼輕易告訴對方自己來到異世這件事,含糊過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算了,蕭曈瞟了眼刻着“南河次城”的石碑跨過一個小水坑,反正他們以後不會再見了。
他很想念山上的小木屋,屋後隻會滿地亂拉的雞鴨鵝以及整齊漂亮的菜圃,山裡的日子多好,他為什麼要留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天空飛過一隻烏鴉,蕭曈思緒一頓,慢慢躲到大石頭後面。
兩個身穿黑色衣服隻露出一雙眼睛的人出現在路中央,一掌打碎蕭曈藏身的大石頭:“躲什麼?你就是他救回來的人?身上一點靈氣都沒有,難道真是玉面閻羅大發善心?”
另一個手執環刀的人緊張道:“怎麼可能?你什麼時候見他那麼好心過?這人一定有問題,把他綁回去,我不信那人不來救。”
蕭曈擡手制止兩人的對話:“勞駕,玉面閻羅是什麼人?我甚至不認識他,你們找我做什麼?”
打碎石頭那人眼睛裡流露出驚訝:“玉面閻羅華昭晰,你沒聽過?這就怪了,不管,小李,把他帶回去。”
“好嘞!”
蕭曈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随着“好嘞”這個簡短的聲音落下,他止不住頭腦發昏,瞬間倒地。
小李才開始運轉靈力,眼見蕭曈已經暈了不由上前查看,他踢踢蕭曈對另一人道:“王隊,他真的毫無靈力啊,咱不會真的弄錯了?”
王隊看起來很像古早話本裡的高冷男主,他負手而立道:“背回去,等華昭晰自投羅網,這次無論如何要治他于死地。”
聲音十分咬牙切齒,聽起來恨不能将華昭晰放在牙床間嚼碎再嚼碎,就連拳頭都握得咯吱作響。
小李不敢搭話,背起蕭曈時還踉跄了一下,他一邊哝咕“這小子真他娘的沉”一邊跟着王隊離開。
兩人剛走出視野範圍,樹後便轉出來一個魁梧女子,她手臂上圈圈纏繞的粗壯麻繩彰顯着無與倫比的力量:“就憑他也值得主子讓我來保護?什麼東西。”
蕭曈尚且不知自己處于爹不疼娘不愛的處境,他暈乎乎睜開眼時視線被一張活像死人的臉霸占,常年生活在陽光下的莊稼人蕭曈見不得這樣陰間的場景,他嗷一聲重新暈厥過去,又被人潑了碗冷水強制喚醒。
不是蕭曈矯情,實在這挂月山莊的莊主修煉邪功面容醜陋不堪。他的兩道眉毛緊緊擠在一起,如果壽陽公主長得跟他一樣那梅花妝簡直沒有地方可上。雙眼奇小無比,王八也跟他看不對眼;鼻梁塌陷,嘴唇厚重像墜了兩條大腸。
“勞駕,”蕭曈撐起半邊身子向後靠去:“你能離我遠點嗎?”
再近些那可怕的大腸都要碰到他的臉了!
“莊主,這小子不識好歹,我幫你弄他。”王隊此刻一改從前高冷的模樣,谄媚地令人心驚。
蕭曈再次強忍惡心看向這位莊主,心說就連九品芝麻官都要看兩分相貌,“乃”字臉尚且不許出現在官場,這位“糞”狀臉不知怎麼混成莊主的?
莊主尚且不知道自己在被綁者心裡活成了一坨糞便,他站起身将一塊玉牌遞給蕭曈,蕭曈接過一看,上書“文嫱”二字。
“什麼時候舍魂台的華昭晰願意把我妹妹還回來,我就放你回去。”莊主這樣說。
“那應該不可能了,”蕭曈道:“我在他心裡屁也不是,你直接殺了我,屍體或許更能讓人生氣。”
“不過死前我還有一事相問,他綁你妹妹做什麼?”
莊主發出詭異的笑:“他怎麼會綁我妹妹?是我讓嫱兒去刺殺他這才被那厮扣住不放,現在我也扣住你,我不信他不急。”
蕭曈忽然沒那麼想死了,讓這樣的人取他性命似乎不太體面,就算回去了隻怕後院的雞鴨鵝也會嘲笑他的。
掌下濕漉漉的稻草更是讓他不舒服,蕭曈想起那天領他去的年輕修士開口道:“這樣,我有個更好的辦法能幫你把妹妹贖回來。隻要她一回來你就把我放了怎麼樣?”
“不怎麼樣,不過我可以試試你所說的好辦法。”莊主道:“别騙老子,否則拿你的肉下酒!”
蕭曈暗地裡活動了一下被麻繩捆住的手腕,面上笑道:“當然可以,如果不行那就任憑莊主處置。那是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哥,身穿淺綠色練功服,未曾加冠。他乍一看是個有點薄情的相貌,腰間佩戴綠色絲縧,白色雲紋劍,還有個桃粉香囊。”
他描述地十分詳細,就是個傻子也能找到人。可惜這位挂月山莊的莊主隻怕連傻子也不如,直到夜晚也未曾将人帶到。
蕭曈餓了一天,他将掙脫的麻繩仍然繞成圈放在手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開始思考自己回去的可能性。
死亡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一了百了一幹二淨,可是除過門前的一畝三分地他還沒見過其他地方,蕭曈不甘死亡。除此之外就是找雷劈,這個比死還難。當初的天雷劈他的時候甚至沒有傷害菜圃裡的青蟲,這樣的雷上哪裡去找?可遇不可求。
他枕着手臂仰面朝天,一塊幹土忽的掉下來砸了他一臉,等蕭曈抹擦幹淨時,那位應該死在莊主天羅地網中的華昭晰已經站在他眼前了。
“好大的本事啊,”華昭晰譏諷道:“才離開沒有十米就被抓了。”
“可不是?”蕭曈起身道:“托您的洪福,人家綁我是為了威脅你。我也不知道有人的名聲能爛到這種地步,我一個跟你完全不認識的人也能受牽連。”
“滴水之恩都應該湧泉相報呢,我救了你一命,你居然還能說出受牽連這種話。”
“……”
蕭曈抱臂轉身道:“走不走?不走我留在這裡也無妨,反正我不離開今天那個帶我去見你的小哥也會受牽連,你遲早還會來的。”
華昭晰揚眉道:“我說今天怎麼有兩個蠢貨無頭蒼蠅似的進入幻境,原來是為了捉文軒,還是你告訴他的。至今我都綁着沒殺害怕是無辜之人,如今看來倒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他蹲下身道:“上來吧,我背你出去。身上連半文錢的靈力都找不到也敢妄言闖蕩,當真是愚蠢且天真。”
蕭曈瞧着這人清瘦的脊背不免又想起那日初見的模樣,他明知無論如何都會徹底壓着人家依舊慢慢覆上去,好像這樣身體重量就會減輕一樣。
他頭一次後悔自己沒有先練習功法,心知這次欠人家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以後類似下作的引華昭晰來救他的手段再也使不出來了。
蕭曈将下巴放在華昭晰頸窩處,瞧着外面悄無聲息不由疑惑道:“你來劫我,沒有人攔?怎麼連具屍體也不見?”
華昭晰輕笑道:“你認識我也有一段時間了,竟不知我的手段是什麼。”
蕭曈整個人浸在華昭晰身上清苦的藥味中,不免有些困倦。他在這迷迷糊糊中思索着華昭晰的手段是什麼,忽的想起自己初來時那鬼魅般的場景變化一下清醒了:“幻境?”
華昭晰此時已經有些氣息不勻,他來接蕭曈本就是勉力,聞言勉強笑道:“不錯,算你聰明。不過你小子怎麼這麼沉?一天天吃什麼長大的?”
蕭曈陷入沉默。
他想着天天種地喂雞造房子養魚的自己,又想起在竹倚上吊着口仙氣似的華昭晰,覺得自己有些混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