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蕭曈顯然也是趕路來的,他氣喘籲籲:“我把孫二送進地牢了,您能讓我進去看看嗎?”
趙統凝視着他,心裡拿不定主意。按理說華昭晰最親密的人就是蕭曈了,既然華昭晰沒将此事告訴蕭曈,那就是不想讓他知道。
“不行,”趙統道:“我沒有權利為他做決定,我在的時候,你不能進去。”
他這話說的巧妙。在“不能進去”前加了個前提條件。響鼓不用重錘敲,蕭曈馬上就明白了趙統的意思:“多謝前輩。”
趙統再次歎氣,搖頭下山去了,不知這是福是禍。
蕭曈站在山門前,撲通跪下:“我不知道,對不起……”
他震驚于清風忽然變成利刃,茶水忽然化成穿腸毒藥,可還沒等他品出個所以然,這一切都全然散了。
華昭晰朦胧之際捂不住染血的唇瓣,蕭曈看見了趙統肩頭的鮮血。
那當然不可能是趙統的。
蕭曈很茫然,他覺得他生下來就是個錯誤,其實他應該也不是生下來的。
打一出生就能砍柴走路的曆史上隻有一位,還是個猴。蕭曈對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好在終于是被雷劈了。
蕭曈對這個世界的感覺好比小刀剌屁股,總有點新鮮感。他對華昭晰的感覺也從警惕轉化為害怕轉化為依賴。
快二十的人了,蕭曈唾棄自己,迷戀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這不是有病嗎?但是午夜夢回的時候,潮濕和黏膩将他裹挾,那是陌生的東西,蕭曈看書上說,叫做情欲。
他終于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他們一個在裡對夢魇大快朵頤,一個跪在門口愁腸百結,倆人湊一起能讓天下下雨來,以後哪幹旱請這二位去就很合适,愁的腦袋上都頂烏雲。
其實就隔着一道門,華昭晰知道了非得破口大罵,畢竟他不出去是因為動不了,蕭曈這兔崽子來都來了居然不進去,可謂十分不孝。
此時此刻更陰森的一朵烏雲在無名山地牢,趙統沐浴更衣完來到地牢,瞧見個小姑娘坐在一把大椅子上。
這姑娘身形看起來不過孩童,坐在椅子上腳都沾不到地,整個人籠罩在漆黑鬥篷下。要不是趙統從小是個二百五,非得給他吓出毛病不可。
她比牢裡雙手全是血液的孫二還可怕點。
此女警覺性堪比兔子,發現地牢進人後身段輕盈地從椅子上跳下來,遊魂般飄出去了。
若非趙統确信自己沒病,他幾乎都要懷疑這是一場幻覺了。
幻覺很真,小姑娘也很矮,趙統這缺德玩意坐在椅子上抻開腿,這樣想。
趙統看着對面那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玩意,開口道:“咳咳,你真不說?”
孫二死的心都有:“不說。”
趙統發現自己剛才的神态與華昭晰有點相似,不由一陣倒胃口,他調整了個大馬金刀的姿勢:“我勸你從實招來。”
這話一出,饒是孫二沒打算活,也不禁用一種看丹田病的眼神看趙統。
眼前這位很明顯不如那個劊子手陰狠,孫二覺得有機會,他把手放進懷裡,想再掙紮一下。
趙統優哉遊哉地看着這位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這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他欣賞了一會孫二精彩的表情:竊喜到狂喜到震驚到絕望,哈哈,趙統忍不住笑出聲,孫二不會以為是他自己粗心弄丢了吧。
“你在找這個?”趙統左右各看一眼,彎腰小聲道。
孫二眼睛一亮,又黯淡下去:“對啊,得了吧,要殺趕緊殺。”
“你這我就不明白了,”趙統歪嘴笑道:“這麼硬氣的人,怎麼幹這麼下流的事呢?”
孫二瞪大眼睛,右手僅剩的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我?我下流?你睜眼看看吧瞎子。”
趙統大手一揮:“打你的那個确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人家都叫他閻羅,可見名聲已經差到極緻。但你想啊,你要是不下流,能碰見這種比你更下流的嗎?你要是不下流,就不會出現在密室中,就不會遇到他,就不會失去可憐的八根手指了,對不對。你看,還是你自己有問題嘞。”
趙統屁股不離凳子的同時一隻腳踩在凳子上,一副村口大爺唠嗑的模樣。
孫二被他繞的迷迷糊糊:“真,真是我的錯。”
“當然啦,這還用說?”趙統一臉不可思議:“我看你真是死不悔改,沒救了沒救了。”
“那我現在?”
“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們,反正這玩意現在在我手上,他們又監視不到你,你管他呢?我們還能給你管飯,但自打你出事,他們可沒來營救過。”趙統對孫二那邊的陣營表示不屑。
“好,那我說。”孫二顯然有點傷心:“是挂日……”
他沒來得及說完,整個人就被當煙花放了。
趙統呆呆坐在椅子上被血肉糊了一臉,他喃喃道:“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麼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