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計策湧上心頭的一刹那,嗜血的暴虐也蜂擁而上。
華昭晰手背青筋暴起,額頭冷汗岑岑。
失控的感覺并不好受,遑論今日他還發了一通脾氣。
趁着面色蒼白,華昭晰決定實行“絕妙的計策”,他招來賈府的小厮:“你是住在賈府的嗎?”
小厮年紀看起來十二三歲:“當然啦,您真會說笑。我不住在這住在哪?”眼前這人好奇怪,臉那麼白手勁卻那麼大。
華昭晰緊緊握住他的手:“勞煩你去告訴大夫人,就說我病了,請她找大夫來看看。”
“好嘞,”小厮正打算歡快的走出去,華昭晰又拍拍他肩背:“地滑,慢點走。”
與此同時,繁複的花紋在小厮衣服内側閃爍了一下,又迅速恢複。
不一會揭成就帶着大夫來了,她以為華昭晰是假病,實則有事找她,就把王小姐的靈信一并帶來了。
進門卻瞧見華昭晰臉色确實蒼白的可怕,像是在極力隐忍什麼一樣,唇間都咬出血了。揭成吓一跳,連忙讓大夫上前去看。
診斷結果是失血過多需要靜養,而且不能情緒過激。大夫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着華昭晰,其實他隻想混口飯吃,但這人的脈摸起來明明是個必死無疑的脈,居然還能在這好好躺着,實在是奇迹啊奇迹。
出于對自己初心的一種尊重,大夫臨走前選擇了旁敲側擊的方式:“暴虐是萬萬不可有的啊。”
給男人看病,揭成當然不會待在裡面,大夫也是在起身收拾醫箱的空隙附在華昭晰耳畔說的。
雖然很意外,但華昭晰還是表達了自己的感謝,即使大夫被自己血紅的眼睛吓得逃之夭夭。
為了不吓到揭成,華昭晰隻好蒙了白布在自己眼睛上。
揭成手裡捏着隻虎頭鞋,面露猶豫。華昭晰不用看也知道她在想什麼,故意出聲咳嗽引起注意,然後坐在木凳上:“姑娘說就行了,
我還能坐在這裡就是沒有大礙,你看剛在的大夫不是沒給我開藥嗎?隻是皮肉傷而已。”
大夫聽了這話非啐他不可,換句話說,讓全天下任何一個大夫來看華昭晰,他都得挨點罵——誰會把自己的身體作踐成這樣?
揭成眼睛一亮,剛才出去的大夫确實沒有給華昭晰開藥,甚至都沒跟自己行禮,可能是生氣了。
她先是假意斥責華昭晰沒病裝病,然後左右各看兩眼,小心翼翼從香囊裡拿出蠟丸大小的固體光球。揭成把它從中掰開,然後扯出來一封信。
“這是我寄給王小姐的信,你現在能看嗎?”揭成覺得華昭晰現在的情況大概不适合看信,還是說他猜到自己要給他看信才把眼睛蒙上?那這個人也太不尊重她了吧。
華昭晰揚起微笑,很是彬彬有禮的樣子:“你給我就行,或者勞煩姑娘念一下。”
揭成不想讓這封信受到任何傷害,和王小姐的關系是她唯一的依靠了:“我念吧,你聽好了。”
華昭晰但笑不語。
王小姐的信言簡意赅,華昭晰聽明白了,但他還有一個疑惑:“冒昧問一句,你為什麼要弄死楊錦?你和他有仇嗎?”
整封信隻表達了一個意思,那就是王小姐對楊錦強搶民男的行為十分不滿,認為他丢了王家臉面,并且表達自己以及王家對他的失望。
華昭晰還看出一件事,那就是“上面”似乎并不希望失民心,這和他們直接屠城的行為十分矛盾,不過在現在這個時機,這件事可以暫時按下不提。
就說揭成幹的事,其實這個時候去招惹珍物局不是一個好主意,如果非要楊錦死,在不驚動上面的情況下,讓賈阗财狗急跳牆胡亂咬人才是上策,唯有如此揭成和老城主才能摘的幹幹淨淨。
可她偏偏在風口浪尖寫了這麼一封信,顯然是把自己推往珍物局,起碼是南河城珍物局的對立面。華昭晰有心把舍魂台一點點搬到這裡,南河城偏僻但不小,人少卻不是很窮。可以說是一個不引人注意又能發展勢力的絕佳風水寶地。
就憑賈阗财現在的表現和所謂“上面”不願失民心的希望來說,南河城在掌權人眼裡不如鞋底上的灰。就算在這層灰裡滋生了什麼,也不會被特别在意的。
所以就算告訴了也無傷大雅,但華昭晰出于一種九死未悔的腦殘心理,他覺得有必要稍微提點一下揭成,好讓她别把亵褲也變賣出去。
可惜這姑娘辦事有一種風雨無阻的殺伐果斷,一天沒見就把這點破事捅到王家,這讓華昭晰對揭成最終目的的判斷有了一絲改變。
“等賈阗财死了你想去幹什麼?”華昭晰拐着彎道:“歸隐田園嗎?還是執掌大權。”
揭成當然是有野心執掌大權的,因為她喜歡一切看起來很厲害的東西,譬如權利,譬如聽說隻有王侯将相才能刻上名字的寺院石碑,譬如和王小姐的這層關系。
勢力金錢名聲和穩定的富足生活是她所追尋的,華昭晰在見到這姑娘的第一眼就知道她還隻是個孩子了。
以前的揭成或許會說:“我要當城主,然後一步步往上爬,最後成為第二個席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