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昏迷了三天,現在在醫療室内,嗯……我在這裡。”達米安背稿子一樣幹巴巴的把這幾句話說完,他的語氣生硬的能拿去砸核桃。
他之前預想過等桑提醒來以後該說什麼,但是他的每個方案似乎都有些銳利。
打招呼以T開頭以T結尾。
全文不超過三行,比寫俳句快多了。
于是他無言的跟在忙碌的管家身後走來走去。
“有什麼是我能幫您的嗎,少爺?”阿福微笑的轉身看着他。
“TT,”達米安發出氣音,“教我怎麼和醒來的艾肯溝通。”
所以,現在的達米安是有備而來…!
桑提的眉緊緊皺着,目光在他臉上打量幾秒,終于銜接上昏迷前的記憶了,“…達米安?”
“嗯,對。是我。”達米安制止了想繼續開口的桑提,“你,現在什麼都不用擔心,其他的我會處理好。”
他轉過身背對着桑提,假裝很忙的去看着數據,用力的在腦子裡翻出來某句台詞後,又轉過身來看着他。
他們對上了視線。
頓了頓後,他還是側過身去,硬邦邦地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兩個人都陷入了不得不逃避對方的場景。
……
桑提開始扣着手指,摩挲着床單。
他已經坐起來了,吊針還在繼續打着。隻是眼睛還半阖着,他睡不着,雜亂的記憶長出腿腳來像螞蟻一樣一點一點搬走他的神經。
達米安看着他,片刻後下定決心,從一旁扯過來一把椅子,阿福說過最好能和他在視線同一水平的情況下進行溝通。
嗯,他做的很好。
“…你昏迷前看到的那些,還在困擾你。”他笃定的說道。
桑提擡頭看着他,沒做回應。
“我知道。”達米安盯着他的眼睛,“你一直在想‘那個實驗’,對吧。”
他用平穩的聲音繼續說着,“我的母親和祖父是實驗的主導者,我隻是他們的成果之一。那是我的試煉。”
按照道理來說,他并不會這麼快将自己的過往透露給任何一個人,除了他認可的家人。
但也沒人規定過不可以,所以他直接掀桌了。
桑提的瞳孔輕輕顫着,達米安說的每個字他都能聽懂,連在一起就根本沒聽懂。他想開口說些什麼,牙齒卻好像黏連在一起。
最終隻悶悶的嗯了一聲。
達米安看的很清楚,桑提眼裡下意識流露出來的憐憫和恐懼,仿佛在他眼前出現了無數個“他”的死狀。
他眯了眯眼,壓下心中湧上來的那股火氣。直接開口,
“你看到了什麼?很多個我死掉的樣子?”
桑提臉色唰的一白,身子不自然的抖了一下。
“聽着,”達米安坐的更近了一些,他揚起下巴,“你這樣的行為才是對我真正的失禮。”
桑提怔然。
“我。”達米安咬字極為清晰,像站在法庭中間的法官一樣宣告着一件事實,“是我父親和我母親的孩子。我就是我,不是什麼複制品,也不是隸屬于誰的工具。世界上不存在其他的達米安,以後也不會有。”
銳利的達米安切開了他所有遲疑的情緒。
他緩了緩語氣,眼神堅定的落在桑提臉上:
“我就站在你眼前。”
兩雙截然不同的綠眼睛在此刻對視着。
“……我知道了。”
“達米安。”
———
醫療室的門緩緩打開。
達米安給他說過這裡是,他們的基地。
桑提感覺渾身不自在,他不是很太想過多的牽扯到他們的義警生活裡,那會讓他感覺自己極其不負責,所以他刻意地回避掉了大部分的裝置。
“你低頭走走十年也出不去這裡。”達米安哼笑一聲,伸手一把抓住腳步還有些虛浮的桑提,徑直的往出口帶去。
“…我可以,回家嗎?”桑提略略彎腰,側頭看向達米安。
達米安思考着怎麼開口,自從那晚和布魯斯聊天之後,他的語言系統就像搭載了未知插件一樣在開口之前要先運行幾秒鐘。
高情商:斟酌
低情商:詞窮
“艾肯先生,”阿福溫和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您剛醒來沒多久,身體也尚未恢複,冒昧地說一句,我們都希望今晚您能安心休息——至少給我們一個機會,可以彌補之前的疏忽。”
“不,呃,”桑提連忙擺擺手,“不是你們的錯。”
阿福靜靜地保持着微笑看着他。
桑提的肩膀緩緩松弛下來,他的目光一波三折的拐到地毯上。
阿福的語言向來富有技巧,又誠懇又有分寸,他總是……拒絕不了。
拒絕的話最終還是沒能沖破柔軟的口腔,
“…謝謝。”
阿福的笑容更真誠了一些,“請跟我來吧,之前那間客房住的還可以嗎?”
“嗯,很…軟和。”桑提點點頭。
達米安抱着胳膊站在他們後面若有所思。
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