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哥特式尖頂建築在雨幕中若隐若現。
迪克蜷縮在滴水獸造型的石雕上,黑色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雨水順着面具成串滴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線彙聚成流。
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滴水獸斑駁的紋路,他想起這幾天在布魯德海文不眠不休處理案件,終于趕在黎明前完成收尾工作。
拖着疲憊身軀回到哥譚,滿心期待能和布魯斯聊聊最近的經曆,卻隻等來阿爾弗雷德一句"老爺很早就出去了"。
好吧,反正他本來也要在家裡待一會兒。屋檐下飄來甜餅的香氣,阿爾弗雷德總記得在他回家時烤上一盤。
迪克深吸一口氣,正要起身,突然聽見莊園大門傳來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那聲響穿透雨幕,驚得他險些從高處墜落。
"布魯斯老爺!"阿爾弗雷德的驚呼帶着少見的慌亂。
迪克幾乎是瞬間躍起,幾個騰挪便從高處落地。推開門廳的刹那,潮濕的血腥味混着雨水撲面而來。
布魯斯渾身濕透地倒在波斯地毯上,深藍色西裝沾滿泥漿,蒼白的臉上還帶着擦傷,呼吸急促而灼熱。
"發燒了,至少39度。"阿爾弗雷德已經跪在地上,顫抖的手探向布魯斯的額頭。
迪克快步上前,在觸碰到布魯斯滾燙皮膚的瞬間,心髒猛地一縮。
記憶中那個永遠冷靜自持的男人,此刻像片搖搖欲墜的枯葉,雨水正順着他的發梢,一滴一滴落在昂貴的地毯上。
迪克蹲下身時,布魯斯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陰影,無意識地呓語着誰也聽不懂的音節。
阿爾弗雷德遞來毛巾的手還在微微發顫,銀質托盤上的體溫計已經顯示出39.7℃的刺眼數字。
"今天下午他說要去冰山俱樂部。"
老管家擦拭着布魯斯額角的雨水,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布滿血絲,"我準備好備用裝備時,監控顯示他獨自駕車離開。之後通訊器就再也聯系不上了。"
阿爾弗雷德的聲音裡浸着自責,他伸手整理布魯斯歪斜的領帶,指尖拂過那道新鮮的擦傷,"我應該通知你的。"
兩人合力将布魯斯擡進醫療艙,智能系統的藍光在雨夜裡泛起冷意。
迪克緊盯着全息屏幕,看着掃描進度條緩緩填滿。
當最終診斷結果跳出時,他不可置信地後退半步——"身體各項指标正常,未檢測到病原體或外傷"。
"這不可能!"迪克的手掌重重拍在艙體上,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醫療室格外刺耳。
布魯斯滾燙的呼吸正透過艙門縫隙拂過他手腕,那溫度幾乎要灼穿皮膚。
他轉向阿爾弗雷德,眼中滿是困惑與焦躁,"你看他的樣子!連意識都模糊了,怎麼可能......"
阿爾弗雷德已經開始調取深層掃描程序,白發下的眉頭擰成死結:"或許是某種新型藥劑,又或者......"
醫療艙裡,布魯斯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節在透明艙壁上抓出蜿蜒的水痕,宛如某種絕望的求救信号。
布魯斯的眼皮顫動着,像是有千斤重般緩緩睜開。
那雙平日裡銳利如鷹的藍眼睛此刻蒙着層渾濁的水霧,嘴唇翕動了好幾下,才從喉嚨裡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聯……聯系紮塔娜……”
話音未落,他的頭便無力地歪向一邊,整個人陷入更深的昏迷之中,呼吸也變得愈發微弱而紊亂。
迪克幾乎是撲到醫療艙前,雙手緊緊攥着艙體邊緣,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布魯斯!”他急切地呼喚,聲音裡帶着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意。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醫療艙裡規律卻冰冷的儀器嗡鳴。
阿爾弗雷德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同樣凝重而擔憂。“我這就聯系紮塔娜小姐。”
他轉身時,西裝下擺帶起一陣細微的風,腳步卻難得地有些倉促。
空曠的醫療室内,隻剩下迪克一人。他來回踱步,黑色風衣掃過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牆上的電子鐘跳動着綠色數字,每一聲滴答都像是敲擊在他心上。
他伸手抹了把臉,雨水和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水混在一起,鹹澀的味道在嘴角蔓延。
記憶中布魯斯總是那樣強大,仿佛永遠不會倒下,此刻虛弱的模樣卻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想去做點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下手,隻能一遍又一遍地檢查醫療艙的各項數據,徒勞地期盼能出現轉機。
雨勢不減,莊園外傳來一陣奇異的嗡鳴,紫色的魔法微光穿透雨幕。
紮塔娜踩着懸浮的星光降落,黑色長袍無風自動,銀色發飾在閃電映照下泛着冷芒。
她連鬥篷都未抖落雨水,徑直穿過長廊,路過迪克和阿爾弗雷德時隻抛下一句低沉的“别讓任何人打擾”,治療室的門便在她身後轟然緊閉,厚重的隔音咒瞬間隔絕了所有聲響。
阿爾弗雷德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默默整理袖口,轉身去煮安神茶。
迪克癱坐在皮質沙發上,指尖無意識摳着扶手邊緣的紋路。
記憶如潮水翻湧——多少個這樣的深夜,他被迫披上蝙蝠戰衣,在哥譚的雨夜代替布魯斯守護城市。
那時他總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替身”角色,可此刻看着緊閉的治療室大門,喉嚨裡卻泛起鐵鏽般的苦澀。
“我應該能幫上忙的。”他對着虛空喃喃自語,拳頭重重砸在腿上。
窗外的閃電照亮他緊蹙的眉峰,映出少年褪去後殘留的倔強與不甘。
茶幾上,阿爾弗雷德新泡的紅茶騰起袅袅白霧,很快消散在潮濕的空氣裡,如同他那些無處安放的焦慮與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