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堪稱烏魯木齊入夏以來最宜人的。
天很藍,雲很白,風很輕,太陽很溫柔,有點性冷淡的感覺。
米秋湊在鏡子前抿了抿嘴,把搭在臉頰的一縷發絲撩在耳後,轉身趿上鞋子,抓起手機和包沖出了門。
按了電梯的下行鍵,她擡起腳,手指一勾把後幫挂在腳後跟上。
電梯轎廂壁是銀色的,布着不規則的冰裂紋,亮得像鏡子。
“還能看!”米秋看着轎廂壁映出的自己。
擺着姿勢拍了幾張照片,她找出最好看的那張,打開美圖秀秀,磨皮、美白加濾鏡、保存、發圈。
“我将玫瑰藏于身後,風起花落,從此鮮花贈自己,縱馬踏花向自由!”
今天是米秋在大西洋上班的第一天,她頗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她真沒想到工作來得這麼快來得這麼直接。她覺得自己已是職場的昨日黃花,找工作談何容易,加之‘肄業’那兩字,能不能找到工作全看老天爺賞不賞飯吃。
在業内,大西洋汽車網向來以高标準的招聘門檻著稱,被視為極具挑戰性的求職目标。不過,一旦成功入職,便能解鎖令人豔羨的工作體驗。這裡的管理制度寬松靈活,沒有過多繁瑣的條條框框。對于一些不那麼緊急的工作任務,員工完全可以選擇居家辦公;而需要在公司處理的事務,隻要按時保質完成,便可自由安排後續時間 。
米秋忍不住問自己:“我何德何能?”
從翠泉路去盈科,正常行駛不過二十分鐘。但在早高峰,卻是夢魇。
949廣播主持人安濤永遠是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的語氣:“東外環南向北,五星路入口至六道灣出口嚴重擁堵,請途經車友謹慎駕駛,堵車不堵心,慢行好心情,祝大家行車平安。”
米秋費好大勁才從右邊穿插到左邊車道,算是熬過五星路至六道灣出口的堵點,路上車流漸疏,博格達峰突然闖入了後視鏡,她長長的籲一口氣,嘴角揚起了一抹笑,繃了一早上的神經略微放松了些。此刻,她需要一首曲子——舒緩的音樂,控制一下自己要溢出來的好心情。
她伸手去夠手機,車子突然一颠,手機滑落,她下意識去抓,就聽見“砰”的巨響和尖銳的刹車聲音,安全帶瞬間勒緊鎖骨。
那部手機跌落在地闆,屏保瞬間碎裂,紋路交織蔓延,恰似一張蜘蛛網把手機包裹起來了。
雨刷在瘋狂的擺動,引擎蓋像折紙般翹起,紅色的防凍液自車底漫延出去......
米秋腦袋裡萦繞着嗡嗡鳴響、雨刷幹刮玻璃發出讓她心驚肉跳的嘎吱聲,她好一陣才回過魂,扯出紙巾擦了手心的冷汗,心裡犯嘀咕:我......這是追尾了?
前車男人猛的推開門,斜跨出半個身子,後腰别着的車鑰匙随着動作叮當作響,他三步并作兩步沖到米秋面前,被他甩在身後的車門還在微微晃動,男人歪着嘴角扯出個冷笑:“喲,女司機啊?”
一股香水味張牙舞爪地撲過來,前調是工業酒精的辛辣,中調混着發馊的花香......
“女司機惹你啦!”米秋皺着眉快速揚起手,在鼻尖前用力扇了幾下。然後一把推開車門,不料門“哐當”一聲磕在限位器上,回彈的車門打在她剛伸出去的腿上,她忍着疼,“你是剛出土的大清餘孽?還搞性别歧視?”
“才一星期的新車哎,哎喲喂!” 男人顫抖的指尖幾乎要戳進凹陷的後保險杠,“你科目三怕是走後門過的!”
米秋揉了幾下腿,沒好氣的說:“你才走後門,你全家都走後門!”
男人冷哼:“賠吧,沒五千你走不了人。”
“大叔,你咋不去搶?”米秋噗嗤一聲氣笑了,恨恨的撕掉手機上碎裂的鋼化膜,“有保險呢,他們願意賠你五萬都行,我沒意見!”
男子踢了一下車輪胎,大概是用力過猛把自個兒腳踢疼了,他擡起腳嘴裡噓噓着轉了一圈,悻悻地說:“真是倒黴!”
米秋忍住笑,免得刺激他,轉身去後備箱拿了三角警示牌,走出去幾十米擺上。
她慢騰騰的回來,打開車門坐進去關了雨刮,又掰開遮陽闆取出保險卡,夾在遮陽闆的停車票雪花般飄下來。
保險公司問了誰的責任,米秋說自己追尾。保險公司便讓她直接通知4S店,店裡的保險顧問會配合拆損定損。她隻好又給4S店打電話說明情況,告知了事故位置。
溝通好保險、拖車事宜,米秋臉上的陰霾淡去幾分,情緒明顯緩和了些 。去跟前車主道了歉,男人過了氣頭,沒再說什麼難聽的話。
拖車司機承諾20分鐘到,結果40分鐘過去仍不見蹤影。米秋快步跑到車旁,拉開門翻出面罩戴上——雖說陽光不灼人,紫外線卻格外厲害。
把面罩的挂耳帶勒進耳後,米秋對着手機跟常娟吐槽:“不會是趕着毛驢子過來拖車吧?”
電話那頭的常娟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烏魯木齊說馬上到,前提得是他已經上馬了。”
一個小時後,拖車終于是到了,師傅跳下來一邊操作一邊哼着歌:“今天是個好日子......”
看米秋黑着臉,司機說:“丫頭子,禍不單......呸呸呸,禍福相依,所以你要走大運了,不要黑着臉。”
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