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倒低調,穿了楊郎君他們一般的青色袍子,戴了黑色璞頭——應該是工作服吧。隻是他身姿挺拔,穿着就是比楊郎君好看。
他皺着眉頭說:“你是來辦……?”
“牙帖。”江清瀾好心提醒。
“對對。”謝臨川想起來了,撸了兩下袖子,大包大攬,“過來,我與你辦!”
江清瀾看那邊一眼,嗫嚅道:“妾想讓楊郎君……”
那邊坐着的楊松伸長了脖子,也往這邊瞅着。
謝臨川看這二人你情我願的模樣,怒了,語氣生硬:“他能辦我不能辦?過來!”
上輩子,江清瀾最怕去什麼局什麼所辦事,跑的次數多不說,有些工作人員臉臭得像你欠他錢似的。偏你要辦事,又隻能聽他的,予取予求。
上次遇到楊郎君,她才放松下來。哪裡知道,今天又讓這關系戶盯上了。
江清瀾在心裡歎口氣,認命了。
謝臨川把牙帖本翻開,毛筆飽蘸了墨:“姓名。”
“江清瀾。”
謝臨川卻沒急着下筆,擡起頭看了她一眼,表情有點兒嚴肅:“你這姓不錯。”說罷,刷刷幾筆,在本子上寫下三個大字。
江清瀾哪裡知道她的姓有什麼不錯的,臨安城裡,姓江的人多了去了。未及多想,看了他寫的字,冷不丁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謝臨川錯愕:“寫錯了?”是這樣寫的啊,他雖然讀書不行,字還是不會寫錯的。
江清瀾忍住笑,連忙否認:“不是不是,寫對了的。”
她笑的是這人莽莽撞撞的筆法。空格那般小,是讓人寫簪花小楷的,這人上去就是三個鋼叉大字,超出了空格不說,還把下面兩行的字都塗黑了。
而且,他寫的吧,不能說難看,就是不像寫字,像在舞劍。
謝臨川倒幹得興緻勃勃:“用途?”
“飲食。”
又是鐵畫銀鈎的兩個大字。
謝臨川寫完,去屋子中間的櫃子裡,取商戶存底的“牙帖”單子,見有好幾種,随手拿起一張好看的——帶蓮枝花紋的。
回了自己的案牍,把方才的姓名與用途謄了上去,再潇灑地把單子一伸說:“拿去。”
江清瀾接過,小心翼翼地問:“辦完了?”
“辦完了。”謝臨川信心滿滿,“你可以走了。”
江清瀾拿出碎銀子:“昨日楊郎君說,辦緊湊型流動攤位,是四錢銀子。”
謝臨川抱臂,斜乜一眼:“噢,對。”收了錢,半點不羞愧。
江清瀾又拿出大夫的證明和王蕙娘的保書:“昨天楊郎君說,還需要這兩個東西。”
“噢,是嗎?”謝臨川皺眉。
江清瀾肯定:“是。”
……
出了财賦司,江清瀾心道:真是個草包……好在,她的牙帖到底是辦下來了,從此以後就是合法商人了,就有白花花的銀子可以賺了。
想到銀子,她其他什麼也不管了,心裡像有小鹿在亂撞般,怦怦跳得厲害。
——
臨安府署,幾個郎君在算賬。牙帖與銀子一一對應,把今日的賬對齊了,就可以散值了。
但是,賬就是對不齊,算來算去,總少了一兩六錢銀子。
有人靈機一動:“會不會是收錯了錢?高檔位的牙帖,收成了低檔位的錢?”
幾個人又翻開牙帖本子,一條條緊鑼密鼓地核對起來。到了“江清瀾”這一欄,幾人傻眼了。
收了四錢銀子,少的卻是價值二兩銀子的、蓮枝花紋的牙帖單子。底本上,那些個銀鈎鐵畫的鋼叉大字,絕不是他們這些中過舉的人寫得出來的。
一人說:“是言……”
楊松聞言,猛然咳嗽:
“什麼言不言的,今日我們做錯了賬,這虧空我出一兩銀子,剩下的從你們幾個俸祿裡平分。事情就此了了,誰也不準出去說。”
“知道了。”幾人都是司長特意調來的,很是穩妥,雖然都愁眉苦臉着。